然后,江南的冬日照亮了那片清冷而秀丽的碧绿。
高阳终日被封锁在那荒寒的房子里。
高阳等待着死亡。她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更大更深刻的摧残了。死又有什么呢?高阳无所畏惧。
然而高阳不知道,此刻还有一个更大的打击正悬在她的头顶。那更为可怕的打击是高阳公主从门外的看守那里得知的。一个早晨,她朦朦胧胧地仿佛听到门外的守卫在议论着吴王李恪。
吴王李恪?她突然清醒了。她光着脚飞快地跑到门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其中的一个卫兵问,把吴王恪也押解回长安了。吴王怎么啦?吴王可不是他们这种人。
又一个卫兵说,听说吴王也参与了这次谋反。
不会吧,吴王那么远,见也见不到这边的人,他谋什么反?他肯定是连坐,是冤枉的。
长孙早就盯上他了。听说是房家的二公子招出的吴王。他说吴王在那次奔丧时,秘密来见了高阳公主。还说吴王和这个淫荡的女人眉来眼去……
那朝廷要是没有把柄,他们敢把吴王从江南押解归案?
这是长孙的欲加之罪。这个老臣迟早要遭报应的。
反正吴王肯定是冤枉的。如果他们连吴王这样的人也不放过,那他们就是成心让天下绝望了。
咳,谁懂得他们这些皇室的人。一个个都没了人性。人心难测呀!高阳公主披头散发。她自从被软禁就再没有梳过头。
她光着脚站在那冰冷的石板地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抠住了那门柱。她听着。然后她顺着那门柱瘫软了下来。她绝望至极。
不‐‐高阳撕裂般喊叫着。她觉得她已经几近崩溃。她此生最最不愿的事情就是吴王恪因她而受到伤害。吴王恪已是她在此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怎么能也牵连了他呢。
高阳公主在她的房子里绝望地喊叫着。
她从清晨一直喊到了黄昏。
她喊着。喊得精疲力竭。喊出了血和泪。她拍击着木门。她抠着那窗棂。她撕扯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直到沉沉的寒夜降临。
她不再有气力。她瘫倒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那刺骨的冷侵袭着。
这时候高阳平静下来。整整一天了,她径自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无论她怎样地疯狂怎样地绝望,都没有人理睬她。
高阳觉得她确实已对死无所畏惧。这是她和房遗直之间持续了十几年的恩怨争斗。她是不在乎最终死在她的对手房遗直手里的。他们是生死冤家。但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与房遗直之间的恩怨竟会殃及吴王;而让她更加不能忍受的是,那个贪生怕死奴颜婢膝失魂落魄的房遗爱竟会告发远在千里之外对所谓谋反毫无牵涉的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