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山庄里呈现一片热闹景象,走廊庭院里,挂满了红灯笼,长辈们在廊亭下赏雪品酒,孩子们互相追赶,嬉戏打闹,夫人们忙着挑选做新衣的布料,一派祥和热闹景象。走出山庄,漫步在城中的街道,下着大雪也依旧无法阻挡这座城域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络绎不绝。
这是我在云岐山庄过的第一个年,家人安然无恙,百姓安居乐业,世间祥和安乐,没有战火的纷扰,更没有妖魔祸世,就连他们口中所说的魔头姜枯早在七年前就已身死魂消了。苍梧山还是那个隐山避世的修真大派,而青冥山却变成了一个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豪杰侠客的聚集之地。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拼尽所有,用命换来的。
她就是个傻瓜。
那傻瓜还说要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思及此,我笑了,更觉心酸,她并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辜负她太多。
那些记忆,那个傻瓜,我会铭藏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忘,只是这天太过冰寒,孤身一人太过凄冷,雪落在身上,连心都是冰凉的。
爬上扶梯,站在高楼处,望着这满城白雪,万家灯火,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云凭,我好想你,你会回来看我吗?
周边空无一人,只剩簌簌的风声。
大雪过后,春日将近,万物复苏,山间小路只我一人独行,这条路我走了很多年,但又像是第一次走过,路过那颗古杏树,曾经满树飘散的红丝带,如今了无踪迹,只剩初生的枝丫,无声的摇晃着。
穿过层层竹林,回到曾经的竹屋,依稀看到,那人正站在竹门前向归来者招手。再看时人影消散,这竹屋本就荒无人烟。
关于她的任何痕迹,都消失的无用无踪。
在这个世上,姜枯早在七年前就死了,而姜云凭从未存在过。
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出神,手里握着的破碎的玉佩证明这世间她来过。
云凭啊,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热泪滴在碎玉上,瞬间变凉,无声无息。
我在这里度过了漫长冬季,迎来了复苏的春日,转眼又到夏时,接着回到了万物枯荣的秋,这里每一座高楼,每一处风景,甚至每一丝空气都没有你的痕迹,但我身上每一处感官,每一滴血液都在昭示着你曾经来过。
我决定回去找她。
世人都说我疯了,我是疯了,耗尽心神,费尽修为,不惜一切,寻到她。动用上古秘术,自然会付出惨烈的代价,我躺在血绘的咒印里,感受血一点点流干,生命一点点消逝,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她经历过的,我都正在经历,但她一定比我更加痛苦。
从此,这个世界也没有我了。
爹,娘,对不起,原谅女儿的自私。
朦朦胧胧的,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前方一个亮点,我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我用手触及这个亮点,我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突然出现在繁华的街道上,伴随着周围人怪异的眼神,我回到了过去,但并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七年前,我记得那时的你,只有八岁,这一次,我一定会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儿时记忆里糖葫芦的叫卖声,现在正真真切切的在我面前,该来的终是来了,转折点就在这里,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正意图绑走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拼命挣扎,但手里的糖葫芦始终没有放手。
那女孩的腰间戴着墨玉玦。
我急忙上前赶走了那群黑衣人。小女孩很乖巧很懂事,她抱着我的腰,说道:
“谢谢姐姐!”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她跑远了,跑到了另一个小女孩那里,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我在那里站定,注视了很久很久,这么多年,人间风月我看过,山河湖海我走过,都不及此刻画面撼动我心,许是阳光耀眼,照的我泪流。
许久,久到太阳快下山,久到过往行人都已归家,久到感受不到岁月的流失,我站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依稀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我以为是幻觉,在这个过去的世间,怎么会有人认识我。
良久,我转身,看到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笑的温柔。
“无忧,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