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虚赶忙搭腔:“张大爷您哪儿的话!狗最知道亲疏远近,关键时候比儿女管用。大黄喜欢的饼干我家里还有三袋,回头给您捎过来。我先出去了。”
张大爷本意是想跟青年多聊几句,怎么最后变成贪图狗粮了。也罢,他将之归纳为“代沟”。目送青年出了小区,慢跑远了,张大爷还一手撑在窗台上,碎碎念道:“真是,多精神的小伙子,就应该多出来走走,比以前成天窝在家里好多了。”
肾六发出振动,他低头一看,电量又见红。他皱眉,去抽屉里扒拉充电器。现在东西真不顶用,他老伴的缝纫机一辈子都没充过电。他一边找充电器,一边寻思起博士毕业还找不上对象的干外甥女。
魏子虚沿河慢跑。有早起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主干道上飞驰而去,小摊贩们推着三轮车,也往学校赶。以前河边是烧烤啤酒的好地方,近来为了治理水污染,城管在河边上喷漆划片儿,禁止摆摊了。于是魏子虚就觅得了这个清静去处。
他这一路碰见最多的是老头老太太,成群,在树林里打太极、舞剑,抖箜篌。说不定张大爷还算同龄人里爱睡懒觉的。
跑完用了半个钟。魏子虚抹一把汗,正要原路返回,眼前突然蹿过一条矫健的身影。
魏子虚眼疾手快地追出去。
追过半条街,那影子钻入一个十分偏僻的巷子,直到它找到附近最大的垃圾桶,才终于朝圣一般停下爪子。魏子虚气喘吁吁,“你是新来的吧?肯定是,哪有流浪猫看见我还不凑上来的。”
“新来的”耳朵一动,蹭的跳上垃圾桶,前身低伏,警惕地看着魏子虚。
它双目有神,白腹黑背,民间俗称“乌云盖雪”。而魏子虚已经蹲下身子,手上捏了一个黑色皮夹。他一层层地翻过去,里面却不是现金或者信用卡。狗粮,鱼食,面包,麦片,胶囊
“啊,找到了,这可是美国进口的猫粮,算作见面礼了。”
魏子虚把猫粮撒在地上,乌云盖雪却并不领情,目光如炬,让他快滚。
他在这目光的威压下等了五分钟。
乌云盖雪尊驾一寸未动,即便猫粮的香气直冲入鼻。
魏子虚打小没从动物身上受到如此冷遇。
其实也好解释。这美国猫粮虽说价格死贵,营养丰富,但是高热量低纤维,不利消化,影响肝功,本地猫是不屑于吃的。魏子虚安慰自己,这三级城市,不仅是小老头小老太太,流浪猫都他妈懂养生。
“那我就放这了,您有空尝尝,真比垃圾好吃。”
过于紧张,竟连“您”都用上了。
乌云盖雪终于得以进垃圾箱里寻宝。
垃圾车还未经过这里,剩菜剩汤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令它食欲大开。与之一比,猫粮的气味过于平淡了。
做猫呢,最重要的是自由。吃人类的嗟来之食上不得台面。
在男人离开的脚步声中,它大快朵颐。然而,脚步声突然一阵紊乱,“谁——呃”
乌云盖雪迅速吞下鱼尾,钻出垃圾箱,就看见刚才的男人一动不动,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这人类到底走不走了?
乌云盖雪觉得今天是个触霉头的日子,翻个垃圾还一波三折。草草对付完早饭,它轻盈地跃到地上,绕过男人身体,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小巷偏僻,没有监控覆盖,除了它,再也没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操!这是怎么回事?”
魏子虚眼皮沉重,模糊中听见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他强打精神,想用手背去揉揉眼皮。可是右手怎么也抽不出来。视线渐渐聚焦,他低头去看,两只手腕被束缚带牢牢固定在椅子扶手上。双脚也被锁在两条椅子腿上。
他挣了挣,束缚带贴合皮肤,随着动作而变形,但十分结实,完全没有挣脱的迹象。魏子虚深呼吸几口,活动躯干,除了四肢被束缚,身体各处没有异常。
身边传来轻微响声,魏子虚抬头观察,赫然发现他正处于封闭室内,正面一张实木圆桌,圆桌周围坐了十二个跟他相同处境的人。响声正是从某些极力挣脱的人那里传来的。
脚下铺着暗红色地毯,而椅子似乎跟地面焊成一体,任凭使出多大力气都不摇不晃。四肢又被束缚,所以那些人即便挣扎得涨红了脸,也只是发出了轻微响动。
剩下的人,不知是早就挣扎过了,还是看到别人的情况就放弃了,现在只是认命地坐在椅子里,警惕地观察着环境和其余人。
那眼神让魏子虚想起扒在垃圾桶上的乌云盖雪。不知它最后有没有吃他给的猫粮。
“你们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子还要赶八点四十的火车,难道现在候车室都有这么高级的包间了?”跟吵醒魏子虚的是同一个声音,魏子虚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与他隔了两个座位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穿着旧夹克,一头黄毛,面色不善。魏子虚认为没有哪个候车室会把人绑在座位上等车的。男人的问题落了空,没人理他,所有人各自为营,避免目光接触,惶惶不安。黄毛男人被无视,心情不爽,恶狠狠地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不过这压抑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试音——试音——】
【咳咳。诸位早上好,我仿佛听见有人要我解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