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浴桶里待了三刻了。莫不是晕了吧?
不会,刚还添了回热水。
在哭吗?
……嗯,光掉眼泪不出声。
红纹银朱藤黄三人候在外间,悄悄地打着眼神官司,银朱也糊涂着,说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劝。
棉布帘子一掀,三人都抬头去看,只见雪青进来,低声道:“碧络姐姐不肯走,一直哭着磕头,权妈妈看额头都快磕烂了,只得让人打晕了拖下去了。”
红纹点点头:“你是个好的,我们总有看不过来的时候,你多照看着点。姑娘一日没发话,她一日就是碧络!底下拿起子看人下菜碟的东西你该管就管起来,若是有人说闲话,你只管来找我。”
雪青低头一福:“我明白,姐姐放心。”
这时听得里面唤道:“红纹。”
红纹几个忙应声进去,把季荔宁从浴桶里扶出来,拭净了身上的水,伺候着穿衣,把刚才用毛巾拢起来的头发散开,又换了丹青进来梳头。
屋子里静悄悄地,来回走动都是掂着脚的。
哭了一场的季荔宁看着镜中的自己,真累啊,如今在北关就这么多的荆棘,等回到京城,那又该是怎样的群狼环伺?
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从小侍候了她八年的人,一刀直奔自己命门。
那日蒋嬷嬷给她看被偷出去的首饰,她还不相信,直到嬷嬷委婉地说到了庄子上的那些人。那时她终于明白,恍然大悟,有时并不是一个好词。
“头发扎紧了,看着精神。”季荔宁道。
“是。”丹青麻利地给她挽了两个丫髻,“姑娘还带珠花吗?”
“宫里来的绢花插两支。”
红纹拿了绢花出来,还捎带了一对镶翡翠的梅花金钿,说道:“姑娘往常不爱带些金啊玉的,奴婢看这对金钿倒精致,姑娘觉得呢?”
季荔宁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丹青松了口气,手下却不停,把金钿插进了丫髻里箍好。
自己从六岁开始跟着郡主的梳头嬷嬷学梳头,学了两年就跟了季荔宁。郡主的头发是随便嬷嬷做主的,偶尔心血来潮才自己选个发髻,搭配些发饰。姑娘和她一边大,却很有主意。虽然姑娘还小,能梳的发型也只有那么几个,但是丹青从不敢逾越。
雪青、豆青几个不解,丹青道:“你们不懂,姑娘心里啊,住着个大人呢。”
季荔宁带着藤黄银朱去见袁先生,红纹送姑娘出门就转回来去看碧络。八年前碧络比红纹早几日到季荔宁身边,一路走来也一直把红纹当自己亲妹子来照顾。
红纹坐在碧络床边,看她不安稳地睡着,脸上的泪痕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只是额上一片血肉模糊,肿的像个大馒头。
红纹不忍,握起她的手,手上全是被碎瓷片划破的血道子。
“请大夫了吗?”红纹问道。
雪青在一旁候着:“请了,说都是皮肉伤,养着就行。只是这样厉害,怕是要留疤了。”
红纹又疼又恨:“留疤就留疤,她自己作的孽,就该让她记一辈子!”
雪青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叹了口气。
众人虽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才闹这样一出,但是姑娘从来不是刻薄人。今日发那么大的火,还流了那么多眼泪,碧络这回犯的错恐怕不小。
季荔宁一行人出了门,没几步就到了袁先生家。袁家大门洞开,荔宁径直来到正堂,袁先生正和夫人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