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想的很简单,虽然虞景救了师妹,但他还没忘记那天晚上,虞景亲口说的话。他说永远都不会心悦师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总是装模作样,还对师妹露出一副娇羞的纯情模样?别以为他没看见,这小白脸还故意把狐狸耳朵露出来给师妹摸。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虞景回过头,对上了元夕的目光,慢慢露出一个笑意,“元道长,我如何就不能出现在这里?”元夕再次打量着他。这位来自夏国的九皇子,如今沦为鸡犬可欺的虞质子,若非重要场合,身上永远是一袭白衫,连发式都像那勾栏里的小倌,更别提他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美貌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武器吗?大概对于他来说,是吧。这个认知立刻令元夕如临大敌,故而没好气地瞥了虞景一眼,“浑身散发着狡猾的狐狸味儿,谁知道你想做什么?”凛凛知道两人有矛盾,怕他们动手,忙拉住虞景,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师兄,你说什么呢?虞景曾经受过姑姑恩惠,他来救姑姑,也是理所应当。方才,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元夕见师妹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敢与这小白脸拉拉扯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抬眼就碰见师妹警告的眼神,又顿时泄气。“没有。我们与师父走散了,也不知师父那有没有什么发现,师妹你呢?”凛凛仔细将方才所见所闻告知元夕。虞景站在凛凛身后,看见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上一次,两人发生冲突,她也是这样做的。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她也许并不是要保护他,而是怕他施展傀儡丝,要对她的师兄不利。凛凛道:“我方才碰见一个姓娄的,那些面具人叫他娄道长,正是给这些孩子种妖丹之人。”“娄道长?”元夕若有所思。凛凛继续说:“他说,姑姑被沧冥天魔带走了,只要天魔现身,就能找到姑姑。”元夕立刻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凛凛摇头,“没那么简单,这里都被破坏成这副模样了,那天魔都没有现身,可能还欠什么时机。”文流月也跟了上来,远远对凛凛一点头,随便找了块残垣破壁坐下,就抱着胳膊,目视着远处的海面,不知在想什么。凛凛这才知道,原来元夕一直都和文流月在一起。便问:“文师姐怎么了?”提起文流月他就有些懊恼,然而那些事,他也没必要对师妹说,于是,他悻悻道:“没什么。”-踏风而来的鹤知夜早看见了那电闪雷鸣一幕。他仔细回忆着当时所见。虞景不仅仅用了引雷符,还用了微生二十四卦中的绝技溪山行旅,要知道,这溪山行旅可是微生琢光的成名技。这夏国质子,到底与微生琢光有何关系?鹤知夜正在凝神思索中,只见耳畔银光一闪。他随手接过,见是一根随风送来的银线,他将那银线在两指之间搓了搓,眼眸骤然变得深邃。鹤知夜赶到众人身边,将半路抓来的黑老鼠往地上一扔。凛凛看到这大黑老鼠,还能不知道这是谁?“师父,你怎么发现他的?”“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就把他捉来了。”鹤知夜说罢,就看向元夕。那黑老鼠“哎呦”一声,一股黑烟消散,老鼠变成了人,可不就是先前遁走的娄道长。娄道长见人多势众,忙不迭地就要跳崖。凛凛见他又要逃,当即一张符贴上了他的后背:“嗨!娄道长,咱们又见面了。”娄道长一抬头。!!!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丫头?!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暴喝在他耳边响起——“你是娄三元?”元夕冷笑三声,怒不可遏地上去就踹了他一脚,“你这个邪修害死那么多孩子怎么还没死?”那娄三元被踹了个跟头,鼻子磕到石块上,登时鲜血直流。他看清了眼前的元夕,立刻尖锐地笑出声:“哈!这不是小元道长吗?十年未见,那你爹死了没有?”元夕似被触及逆鳞,当即变了脸色。凛凛微微皱眉,她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故而没有出声。被元夕暴打一顿后,娄三元似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表情也在忽然之间变得狠厉无比:“老道奉劝你们,都别得意太早,待我主人现身,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凛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行啊,等的就是他,快让他出来。”“女娃娃,你还挺嚣张。”娄三元笑得阴恻恻,“不过啊,你十岁时能逃出去,这次可就不一定了。”就在此时,头顶上的天空突然大变,阴云席卷而来,狂怒的暴风横扫而过,风声穿过建筑的废墟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与此同时,常年飘荡在地表的流雾也被卷起,还有那些藏在废墟中的魅,全都被剧烈的气流卷上半空。一个巨大的影子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像一个幽灵,渐渐在浓雾中凝成一个人的身影。“是主人……主人现身了。”娄道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狂热,他仰天长啸,“老道恭迎主上!”说罢,他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躯体瞬间化成血色的浓雾,从那件破烂不堪的长袍里钻出来,同那些万千腾空而起的黑雾一起,朝着那空中漂浮的白影飞去。枯骨随着头顶的云雾散去,只见一座巨大的枯骨端坐于天地间,它漂浮在那黑海之上,身下便是那方才袭击众人的巨型海怪。天幕早已不能被称之为天幕,上面翻滚流动的,如同漩涡一般的血眼,全是一缕缕的魂魄,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它们尖叫嘶吼,横冲直撞,发出悲怆的哀鸣。那些黑色的魂魄生着人的脸,在那架巨大的枯骨缝隙间来回穿梭、聚集,最终被那枯骨一把攥在手中,凝成了眼珠的形状,放入了自己黑漆漆的眼眶中。两颗眼珠皆已成型,那枯骨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充满怜悯地俯视着众人。它缓缓开口,声震四野:“擅闯此处,你们好大的胆子!”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凛凛震惊的半晌回不过神来。眼前这奇异诡谲的情景太过壮观,众人都屏息凝视着这一切,心神也仿佛被瞬间摄去。凛凛的术法修为虽然不算顶尖,但在世间一众捉妖方士中也属佼佼者。她本人所学甚杂,涉猎极广,不论是风水相学还是符箓咒术,尤其是她如今拥有了琉璃心盏,于术法符箓一道上,她的天资几乎被放大了数百倍。但是在天魔面前,她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不仅是强者对弱者的压制,还有那种怨念缠身的无力感。“唰”地一声,鹤知夜手中的长剑出鞘,杀意沉沉,几欲爆发。几个孩子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元夕攥紧了手中的拂尘,思索着《万妖谱》中是否有关于此种妖物的记载。文流月则目光沉沉,双手持分水峨眉刺,警戒地盯着四周即将突破防线攻来的黑甲军。唯有虞景。他站在众人的最后方,紧紧地闭着双眸,纤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双手在袖筒中绷的紧紧的,似在与什么力量抗衡。然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整个世界静寂,唯有风声不绝于耳。沧冥环视一周,它的目光有如实质,带着粘稠的怨念,从凛凛一行人身上扫过,最终又回到凛凛身上。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从它腹腔中传出来,“好久不见啊,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