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寒霜雪,潇潇诉人意。
束发红妆缕,一步一消融。
今日,天瑙城外无战事,城内却十里红妆,大纛齐竖。
绣有沈、齐二字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尽显威严霸气。
这是镇北军与原京畿驻军首次聚首,他们亦是整个大襄的最强战力。
何其幸也,盛装婚嫁本就是女子幼时期许,更引来四十三万士卒列队来贺。
他们振臂高呼,其声震天动地,打乱了战鼓的节奏,使得白雪早融,更使得白茫之下又添上了一层雾气。
雪已无法触地,雾气中注满着四十三万士卒的忠勇与热血。
此刻,沈安若就走在他们正中,感受着高呼呐喊后的温度,温度暖如屏障,屏蔽着风雪,围聚着每一人的祝福。
沈安若知道,她的每一步都是生母昔日的梦。
她的生母曾无数次幻想着能见到镇北军,甚至能亲上战场,与敌寇来上一场厮杀。
如今,娘亲的梦竟成了现实,只是由她这个女儿代劳感受,这感受却也更加深刻。
茫茫大雪不知何故,来得过早,亦在尽情挥洒。
纷纷落下的样子,比细雨要繁盛,比云烟要壮美。
那应是娘亲在庆贺,将身体化为片片雪花,细细感触着唯属于沈安若的红妆盛景。
如此,也已足够。
即便,沈安若婚后,就会香消玉殒,她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
能完成娘亲遗愿,岂不也算是无怨无悔,经历了一场痛快。
然,她嫁的毕竟是齐麟,齐麟真的会让她无路生还吗?
“千家烛火绘城畔,赛过星河暖暖灿。关外壮士相偎傍,炯眸挽手筑屏山。”
“从军数载斗志昂,万里冰封思儿娘。日月轮转盼归期,化念成力镇北疆。”
齐麟舞动“凌霄铁枪”在腿臂间游走,蜿蜒乘长龙,倏忽变万状。
他突得跃身直上,侧立在点将台上,枪头直指红毯之上的沈安若。
顿时,众将士齐声高呼:“恭迎世子妃,恭迎世子妃,恭迎世子妃。”
三声落,四十三万士卒跪身拜礼,以示臣服。
这时,同样立身于点将台上的沈天挐也缓缓展开了臂膀。
他的笑,汇聚着万般慈爱,更带着千般酸楚。
沈安若已加快了脚步,纵使前方一片荆棘,她也要投入父亲的怀抱。
或许,这已是最后一次,至此之后,父亲的怀抱将不再对她敞开,能拥抱她的也唯有齐麟。
她在奔跑,她在哭泣,无法自持的身体直撞向沈天挐,沈天挐猛地后仰,随之交叉双臂,连连灿笑。
沈天挐大概也知,已不能再去拥抱女儿,所以,他有意拉长了笑声,直到红眸流泪。
他悄然侧脸,在肩头抹去了泪珠,待他正脸,又绽出微笑。
“世子,从今以后,我可将若儿交给你了。”
齐麟躬身,迎出右臂。
沈天挐缓缓挪动着沈安若的左手,微微顿停,又干脆落下。
齐麟握上沈安若的手,骤然上举,“吾妃即吾,以三十八万镇北军为聘,从此,愿与吾妃携手共白头!”
三十八万镇北军仰臂齐拜,“唯世子妃之令,唯命是从。”
一旁的沈天挐顿时怔眸,他又何曾想到,齐麟竟会将三十八万镇北军的统帅权交给自己女儿…
——他的女儿既不懂军务,又毫无带兵经验,更不知何为兵法谋略,岂能担下如此重任?
“世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在捏着嗓子讲话,“若儿,又怎能带好镇北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