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老大夫跺着脚叹气,他上前一步指着那妇人道:“这世上竟有你这般黑心贪婪之人!”她明明也意识到,掩好口鼻隔离病人或许能抑制些那病的传播,可她为了一己富贵,却任由更多人丧命。那妇人因为被谢乔制着,此时便也不敢回话。
这时,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陆玦转身一看,便远远看到一群人手里拿着家伙朝这里走来,想来是刚刚跑出去那人叫来的帮手。谢乔面上笑意更甚,他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剑,盯着那妇人道:“一会儿知道自己该如何说么?”
“知道,小人知道。”那妇人赶紧点点头。
“你要知道,我砍人手脚的速度快得很。”谢乔意有所指加上一句。
那妇人一愣,连忙将自己的小心思都收起来,点点头。
那群人很快就到院子里,他们手里大多拿着锄头,和村口碰到的年轻人一样,他们大都面色发黄,眼睛混沌而饱含戾气。
“你们是谁?!”他们将谢乔一行围起来,面带警惕地问道。
谢乔一脚踹在那妇人小腿上,那妇人便连忙上前,装模作样指着那群人喝问道:“你们这是在做甚?他们可是我的贵客!你们想大难临门么?”
那群人动作一顿,面上泄出些惧意,带头的人道:“神婆大人,不是您让串子叫我们的么?”
“这是我的贵客,我怎会让串子叫你们来赶人。想来是串子见了生人自作主张了。”她狠狠瞪一眼人群里的矮个子男人:“你说是不是,串子?”
那男人见着妇人的眼神一愣,便点头道:“是,是,是我错认了。”
那妇人便又道:“这是镜妃娘娘派来救我们的人,家里有病人的可带他们前去。”
那些人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却迟疑地相互看看并不答话。村里闭塞,村人便对外乡人有种本能的警惕,他们虽信神婆的话,此时却也不想带头带生人回家。
“你们……真的能治这病么?”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谢乔他们转身一看,便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在门边探出头。
“你们……真的能治这病么?”那老妇人瘦弱又嶙峋,她颤巍巍地倚在门边,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陆玦连忙上前扶了老人,老人便用那双瘦弱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两行浊泪顺着那些刀刻似的皱纹蜿蜒而下:“求你们,救救我的小孙子吧!”
陆玦心里一酸,他将老人扶好,认认真真看着老人眼睛,放轻了声音道:“您放心。”
老大夫快步走到老人面前,道:“快带我们去。”
谢乔走在最后,临走前,他对着那装神弄鬼的神婆冷声道:“你若敢跑,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捉你回来。不信你便试试。”
那妇人被说中了心思,她像见了鬼一般看着谢乔,还是颤着身子点了点头。
……
老妇人家住在一个巷道最里面,巷道外是口井,那井口放了揽绳,绳子磨损痕迹严重,想来这井是村人每日取水的地方。
一直到家,老妇人的手都紧紧攥着陆玦袖子不放。她家里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一丝人气。院子里有棵大枣树,枣树下放着个小木马,此时已落了灰。
她带着他们走近一间屋子,一掀屋帘,他们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孩子哭声。进了屋子,他们便看到床上躺了个孩子。那孩子七八岁的样子,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睛紧紧闭着,看似睡着了,却连在睡梦里都不得安生,但又太虚弱,便只能小声呜咽。
老大夫连忙上前去查看那孩子,老妇人看着床上的孩子,眼里便又滚出泪,她抓着陆玦的袖子,哽咽着道:“这都是报应啊……报应啊,可是……”她抬了头,陆玦便看到一双包含风霜和苦难的眼:“可是,大人做的孽,为何要孩子来偿还?我的孙子他才七岁,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
老人说着身子便颤了下,谢乔连忙上前将老人扶好:“老人家,您的家人呢?”
老人抹了脸上的浊泪:“死了,都死了。我的儿子儿媳,他们的尸体,就放在东边的屋子——娘娘要发怒要让我们受报应,把我老婆子的命拿走就好,我早就活够了,可为何,为何……”
家里的年轻人都死了,所以这院子才毫无人气。
老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陆玦撑着老人,轻轻抚着老人的背:“您放心,那位大夫是金陵的名医,他会治好他。”
老人哽咽着迟缓地点点头。
谢乔心里不忍,他闭了闭眼,还是问道:“老人家,您刚刚说的报应,是何意?”
听谢乔这么问,老人反而平静下来,她深深叹口气,道:“作孽啊,都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