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财见了钱,反倒更加的过意不去,视线在简行严和甘小栗之间来回移动,不敢伸手。
简行严热情地将钱塞进天财的怀里,目送天财千恩万谢地走了。
甘小栗立刻就朝简行严抱怨道:“为什么帮他不劳而获!”
“想不到你这个小东西还挺极端,只不过是同情他,接济他一点点,又不是动了你的钱,怎么这么大脾气?”
“从前我跟他确实有交情,可是……可是他在街上敲诈老百姓,也没必要帮这么个人啊!”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不是还有交情吗?再说那白铁店的老板也承认自己偷工减料咯,你怎么不指责他呢?”
“那个老板是事出有因啊,总不能让人赔钱做买卖。”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高记门口,原本从店子伸出一个摊子摆着零碎商品,现在给换成了几盆缺少修整的植物,想是之前在高家天井出现过的。简行严站在绿植旁边,扇着扑面而来的蚊虫说:“那就不兴天财也是事出有因?你倒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离开姓周桥才多久,就已经不管他们死活了吗?要是有朝一日,你从我身边离开,又或者我做了什么不顺你意的事,你也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不管我的死活吗?”
这下甘小栗大声否认:“我没有!我不会!”
“喔?”简行严微微一笑,看着甘小栗皱着眉毛揪着头发的样子,知道他内心矛盾,于是提点到:“你也看到天财缺了一颗门牙啦,不管是摔一跤还是别人打一拳,也够他受的了,何况他本来还是个脚夫呢。”
过了一会儿甘小栗小声说到:“我还以为你这人,不会同情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可能是你把这些人带到我面前了吧。”简行严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啧——”这时从高记的铺子里头传来一声不屑的咋舌,是高元保正靠在柜台后面偷听甘简二人的谈话。高元保和简行严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没什么架子,便当着他的面直抒胸臆起来:“还同情我们这些小人物呢,简少爷,你知道今天这桩事到底是从何而起?从根上说,可以算是你们家打下的基础了。”
“高老板这是哪里的话呢?”
“哎,少爷你是富贵闲人,我也真不是针对你,”高元保满脸无奈,招呼他俩进铺子里来说话。“凡是做买卖沾着边的商家都传遍了,说最近槟榔屿上简家专供的几样金属有问题。”
“这……我确实第一次听说。”简行严回答。
“就是刚才隔壁白铁店的说那么回事,这回从你们家的旌发商行进的白铁,质量可比以前差远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简少爷你……你八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咯。”
简行严脸色一红,“我们家在霹雳州有投资矿藏,但是我确实不太了解家父的生意。”
高元保两手一摊,又道:“从前同样的价格,旌发卖给大家的可是二等的货,现在,可是最次等的货。那我就要问了,二等货呢?”
一个白铁壶(三)
在离高记不过数条街的本头公巷,张靖苏正步履匆匆地路过章亭会馆门口的庙,金漆的泥胎好似朝他眉飞色舞,他跟在报社的上司傅黎荞后面快步穿过去,跟着这里的管事走到一处院落,绿荫如盖、莺啼燕啭,是个乘凉的好地方。院落当中一口古井,旁边一张竹椅,白十九公正在上面闭目养神,他的手边放着一只茶盏,茶水已经凉透了。
简家供货的事情,也传到了章亭会馆里,简旌又是刚上任不久的商会主席,令白十九公十分恼火,可他在会馆里头并没有实权,所以恼火归恼火,他也不能立刻跳起来给简旌三十个打耳光并且把他赶出会馆。白十九公记得曾经倒是有个人被他赶出去过,那个人后来成了姓周桥的宗主。
傅黎荞穿着衬衫马甲,掏出手绢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说到:“老爷子,您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