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苏辙与苏轼都沉默了。偏偏不远处的书商还在与陈太初讨价还价,皱着眉头道:“……你字儿的确是写得好,可如今马上过年了,不知道多少读书人等着钱过年,这抄书的价自然就贱了。”“这米面肉菜都能有涨有跌,难不成给你们的工钱只能涨不能跌?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说着,他更是不耐烦挥挥手,没好气道:“你若是嫌钱少,那你抄的书我就不要了!”“你拿回去吧!”陈太初清俊的面上顿时涨的通红通红,低声道:“好,三百文就三百文吧,那……我想问问,这年后抄书的工价还会涨吗?”“您也知道,我娘还等着这钱抓药吃了!”那书商嗑着瓜子道:“你问我,我问谁?我如何知道?”“年后的事年后再说吧!”陈太初道谢后,这才红着脸走了。苏辙与苏轼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对视一眼。呸,这书商真是个奸商!苏辙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的,在商言商,谁都想以低价买好物,可压榨一半大的孩子,未免太不厚道了些!这书商就是算准备陈太初缺钱,不敢与他翻脸!他们兄弟俩儿抱着书走出了书铺。方才那书商瞧见他们很是喜欢,打趣了两句:“若你们早些将抄好的书送回来,我多给你们十文钱。”苏辙也好,还是苏轼也好,谁都没搭理他。一出门,苏轼更是忿忿不平道:“这人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比你还黑心!”苏辙:???苏轼却是不解道:“八郎,你说这人愿意多给咱们些钱,为什么不愿意给陈师兄?”“他长得肥头大耳的,一看就不缺钱。”小小年纪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苏辙便为他解惑道:“世人皆捧高踩低,那书商阅人无数,更是其中佼佼,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并非那等靠抄书度日之人,若是价钱给的不合适,我们转身就会走的。”“但陈师兄不一样,陈师兄是靠着这些银钱度日的,自能压价就压价,他更是知道,不管他怎么压价,陈师兄下次还会来的。”苏轼听闻这话,又道:“哼,奸商!”殊不知苏辙这话只说对了一大半,还有的一部分原因是书商见他们,特别是苏辙长得活泼可爱,这才出手大方了些。这就与见了漂亮的花娘愿意多花几个钱是一样的道理。苏辙原是心情很不错的,可想到方才见陈太初离开的那一幕,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年关将近,街上是热闹非凡,陈太初离去的背影是单薄又落寞。说来也是巧了,苏辙他们兄弟俩人刚上了马车,就见到不远处的陈太初从药铺出来,眉头紧蹙,半点笑意都没有。苏辙心里一动,便道:“平安哥哥,你带我们跟着陈师兄去瞧瞧吧。”平安应下一声。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在城西停了下来。自古皆以东为尊,城西大多是贫民所居。在一排低矮破旧的瓦房中,陈家那摇摇欲坠的茅屋最为显眼,四处漏风漏雨不说,里头的人一说话,苏辙就能够听见。苏辙只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咳嗽声,继而那女子更是道:“……我儿,你可又抄写换钱给我抓药了?”“我都与你说了多少次,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以后你认真念书,莫要再抄书了,莫要……辜负张道长对你的一片苦心。”“我这样一把病骨头,活着也是拖累你!”寒风萧瑟,苏辙站在门口尚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都觉得冷的直抖,他不知道陈家孤儿寡母这年该怎么过。很快,他又听见陈太初的声音:“您说这些做什么?您在,我还有家,您若不在,我连家都没有了。”“我之所以勤学苦读只想有朝一日能够当大官,叫邻居街坊羡慕您,您若不在,我读书还有什么意思?”顿了顿,他更是道:“您别哭了,先把药吃了。”“从前爹爹在世时,您不是很喜欢吃街头胡婆子卖的炊饼吗?今日那书商见我字写的好,还多给我五十钱,所以我就给您买了两个炊饼回来了,您快趁热吃。”“我不吃,方才我都已经吃过了,一点都不饿……”听到这里,苏辙实在听不下去,长长叹了口气。陈太初连给他娘抓药的钱都不够,哪里舍得给自己买炊饼吃?苏轼更是眼眶泛红,下意识就要往里走,更是道:“八郎,你借我的钱还剩下不少,我都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