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小小年纪,却是神情虔诚,一脸认真。张易简笑着扶他起来,一字一顿道:“做学问讲究持之以恒,万万不可仗着自己天资过人就骄傲自满,有所懈怠。”“只要你一心向学,以后定能有所成就。”他这话看似是在对苏辙说,实则却是在点苏轼。苏轼不光在同龄学童中是佼佼者,甚至比他大上几岁的也无人能比得上他,只是苏轼总是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苏轼入学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苏轼身上这个毛病。若苏轼听到这话,以他的才智定能听出张易简道长的弦外之音。可惜,如今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压根没听见张易简道长在说些什么。两棵树上的石榴花已经谢了,冒出几个小石榴来。大概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这石榴就能吃了吧?苏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着到时候他就时常来找道长请教学问,道长肯定会留他尝一尝石榴的!他想的出神,等着苏辙拽了拽他,他这才反应过来,道:“八郎,我们要走了吗?”说着,他就跟着苏辙一起与张易简道长告辞,兄弟两人一起出了小院大门。临走之前,他还恋恋不舍看了眼那两棵石榴树。石榴!你们一定要乖乖等着我!苏辙却是无暇理会苏轼的小心思,继他打量完天庆观后又到了北极院。比起破旧的天庆观来,坐落于后山的北极院看着是气派许多,今日是返回书院的日子,路上可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童。所有人穿的都是北极院统一发放的衣裳。苏轼解释道:“……待会我带你去找清风子师兄给你买两套新衣裳,明日你就要与我们穿一样的衣裳啦!”“这规矩是道长定下的,说进学的学童中有人家境富庶,也有人家境贫寒,若衣裳不统一,难免会有人互相攀比。”“道长还说既进了北极院,就要一心向学,若有人寻衅滋事,不管是谁,都会被赶出北极院的。”他说起张易简道长来,也是一脸钦佩。苏辙忍不住想,北极院院风如此,也难怪眉州上下所有人都想将孩子送到此处读书。但他却还是道:“可是六哥,既然如此,那程家二表兄怎会欺负你?”“他若是欺负你,你告诉道长不就是了?”说起那程之元,苏轼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是无影无踪,情绪也低落下来:“你很快就知道了。”苏辙难得握住他的小胖手,正色道:“六哥,你别怕。”“以后有我和你在一起,那程家二表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爹爹说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苏轼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一路上他都是高高兴兴的,如今却有几分后悔了。八郎还这样小,是不该早早来书院念书的,那程之元不光会欺负自己,更会欺负八郎的!苏辙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此事,找清风子领了衣裳,待平安将他把床铺齐后,又与苏轼一起去领了书本。谁知他们兄弟两个刚出门,苏轼就拽了拽他的手,神情有些古怪道:“八郎,我们从那边走吧!”苏辙下意识觉得不对。他定睛一看,果然见着不远处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孩子即便如寻常学童穿着一样的衣裳,却是神色傲慢,看着不可一世的样子,周遭更是簇拥了好几个学童。他看向苏轼道:“六哥,这人可是程之元?”他觉得这人可配不上自己喊他一句“表兄”。苏轼点点头。苏辙正色道:“这里是北极院,又不是程家,我们也是与他一样交了钱进来念书的,为何要避着他?”“我们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我们怕了他,越是会欺人太甚!”他径直迎了上去。苏轼担心他受欺负,也跟了上去。程之元一看到苏轼就面露讥诮,再看到他身边的小豆丁,脸上更是笑意更深,与身边的几个学童道:“哟,这不是我那苏家表弟吗?”“先前他不是像过街老鼠似的灰溜溜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叫我说,苏家如今不比当初,还有银子给他读书?还不如与他祖父一样,早点回去种田吧!”“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他爹直到如今还没中进士,难不成还能指望儿子中进士?真是笑话!”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侧的几个学童更是连连附和。苏轼脸色沉沉。在任何人心里,自家父母都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哪里会任由着旁人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