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程钰看了看还在发愣的于牧,后者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轻易甚至带着点玩笑地签了字。程钰于是接着安慰道:“其实真的不用担心我……嗨,我说这个现在你估计也停不下来。不过没关系,之后再见到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全须全尾地给你留着的,到时候你就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啦!”
一旁的严捷却像是突然看不懂气氛似的,伸手向程钰索要他手里的平板。程钰转过头给了他个大白眼,把平板随意地往空中一抛,也不管对方如何手忙脚乱地接住平板,转头继续看着于牧,补充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虽然咱们估计分开不了多长时间哈哈。珍惜你最后的自由时间吧,对我这么好,估计是不知道招惹上我的代价是什么!到时候,我可是会让你……嘿嘿,一刻都不得安宁的。”
说话间,严捷已经在平板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在这一瞬间,程钰明显感觉他所在的整个空间波动了一下,饶是见多识广,他的心也不由得紧缩起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改变了,但当他看到一旁的于牧还有门外的严捷,这两个人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严捷正在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跟他离开了,而于牧则盯着他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已经重新回到他手里的平板在指尖摇摇欲坠。很明显,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刚才引起程钰警觉的不明现象。程钰略一沉吟,便没有说出这件事,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哪怕他再聪明,再敏锐,也不太知道这种不明的现象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对于这种事从不过分纠结,因为他一向喜欢未知和冒险,也因为,他有不纠结的资本。
……
同一时间,o城。
换了深黛色睡衣的秦未正半靠在床头翻过一页书。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手里的书丢在一旁,掀开被子下了床,几步跨到窗前支起了窗户,先向已经黑如墨色的天空看了看,接着又往四周扫视了一遍,最后定定地看向了一个方向,似乎有些出神。
之后,像是猛然惊醒一般,他又疾步走出卧室,直奔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形象游离在整个井井有条的书房之外。桌子上边有不少揉皱的纸张,上边有的沾着墨迹,有的点着朱砂红;两把算筹横七竖八地混杂在一起,已经完全分不出彼此;河图和八卦盘也被抬了出来放在了一边,看得出似乎也没有达到使用者的目的。原本摆在走廊里的周文王神龛也被转移到了正对着书桌的一个木制架子上,而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则是张平平无奇的打印纸,上边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但又被红色的笔峰完全遮盖住。看得出,这张书桌的主人应该是遇到难以理解的卦象了,动用了各种手段,仍然没能有什么进展。
而此时秦未一脸凝重地来到书桌前坐下,把那张打印纸翻了个面,不顾星星点点渗透过来的红色,随手抓起一只铅笔,左手掐了个算式,飞快地计算着什么。
一炷香的功夫,秦未扔下了笔,扯起那张纸久久地凝视着。半晌,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星位回正,代表着巨大灾难的的赤红百川随之消失,幸。可惜,可惜,那原本开始模糊的死劫却又清晰了。这两个孩子,绝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有多重要。”
他顺着书房的窗户向外望去:“x直辖区……当年星眼上的飞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能否否极泰来,就看你们的抉择了,天象在助你们成事,也在催你们的性命啊。”
他摇了摇头,盯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今天已经是月圆之后的第七天,一轮细细的弯钩挂在天边,月光随不甚朗,星星却仍旧稀疏,照得秦未所在的,远离城市灯红酒绿的小楼轮廓依稀。
……
而同在一片星月照耀下的x直辖区则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在x直辖区的程钰和于牧也并不知道远在o城的秦未到底算出了什么“天机”,只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说起来很简单不是吗?这不过是他们从十几天前在程钰家门口第一次见面以来,第一次道别罢了。
“程先生,车还在楼下等着,时间紧迫,我们尽快出发吧。”严捷催促道。
“让我再和他说两句话!这点功夫你们老总等等又死不了的。”哪怕现在法理上来说于牧已经没有权利使用武器保护程钰,他仍然没有因此就怕了,嘴巴仍然不饶人。
而转过头,看着于牧紧盯着他,一脸紧张又透着迷茫的神情,程钰虽然有所打算,但仍然心疼不已。他轻轻拍了拍于牧的胳膊,安慰道:“你的‘心’就先放在我这里啦,咱们也都有手机,到时候我这边完事了,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可不许不接我电话哦!”
说完,他没给于牧说话的机会,也是怕自己再这么下去估计到天亮也不会舍得走,撤开两步转身背向于牧,向外走去。
严捷看着他们的互动,意味深长地看了呆立在原地的于牧几眼,说声“辛苦了”,便也转身跟上了程钰的背影,只留于牧一个人久久没有动。
他头顶因为增幅器激活而具象化出的犬类耳朵没有消失,他甚至能听到两个人沉默着走进电梯,电梯关门后又向下运行的声音。
直到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了,于牧才像是突然从刚才的情形中清醒过来,向后踉跄了一步,撞上了斜开着的门。门被他一倚,顺势又撞上了墙壁,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