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夫子怅然了一会,经书童提醒站起来时步子略有点不稳,祝永章忙跑过去搀扶。
“叔父,你怎么了?”祝永章边问边伸着小手替康夫子顺气。
盛言楚等人皆屏住呼吸,望去的目光中饱含担忧。
时值正午才过不久,三月天的阳光明媚温和,透过镂空的木窗打在盛言楚脸庞上,小儿稚嫩面孔勾得康夫子发白的脸逐渐怔松。
功名之路若能守住心,稳住性,一辈子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并非世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会鬼迷了心窍,新科状元俞庚就比他深谙官场之道,才几年的光景啊,那个小小矮矮的孩子竟都爬那么高了……
“盛……”康夫子嘴唇嚅动。
盛言楚膝行上前,仰着脑袋展颜:“夫子。”
摸着盛言楚头顶的小鬏,康夫子眸光微动,沉默了一会笑道:“老夫今年收的学生中数你最小,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尚少而骄纵顽皮,进了学堂就该用心读书,方能值了你家出的那一两半束脩!”
盛言楚大喜过望,忙磕头谢过。
见祝永章偷偷扮鬼脸逗他,禁不住出声:“夫子,章弟比我小——”
祝永章狡黠的吐舌头:“你错了,你可不能喊我章弟,再过几天,我就八岁了。”
盛言楚听了这话一愣,眼前这小萝卜头竟比他大?别是开玩笑吧?
熟悉祝永章的俞雅之握拳抵唇,笑道:“确实是你最小,说起来,当年家兄入夫子学堂时亦是过了七岁生辰的,这样算下来,楚弟你应该是夫子有史以来收的最小的学生了。”
康夫子赞许的点头,周围学子们见状纷纷拿盛言楚年岁小的事调侃玩乐,下一秒,这些人就被康夫子怒敲的戒尺吓得肩膀一缩。
“老夫不会因为盛言楚年岁小而宽待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你们年龄大而给你们留情面!”康夫子锐利的目光扫来,几个年长的顿时一阵心虚。
盛言楚垂着脑袋听教呢,忽而眼前‘啪叽’一声重重落下一戒尺,戒尺打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激得大伙脊背倏而挺直。
康夫子似笑非笑道:“不论你们年岁大小,家中背景如何,进了老夫的学堂那就得严守规矩,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说老夫不给你们面子,有些人家中有子有女的,挨打的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几人被说的满面涨红,盛言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若是在康夫子这传出混账废物的流言,那老盛家的人岂不是要天天跑他娘跟前笑话他?
受了训诫,拜了祖师爷后,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个个喜笑颜开的跟着书童去吃魁星饭。
第9章老盛家大半夜鸡飞狗跳……
今年康家私塾收了十一个人,因他们各自带了八大碗的魁星吃食,这顿宴请师兄们吃的魁星席竟摆了十来桌。
康夫子大手一挥,吩咐小厮前往长青街的妙品茶馆买几钱一芽二叶的白牡丹春茶。
茶馆得知康家私塾当下在院子里摆魁星宴,干脆不收康家的银子,只说这几钱春茶白送给学子们尝尝鲜,也好让茶馆上下沾一沾读书人的清雅福气。
盛言楚在席上以茶代酒喝了两盅后,从同窗的交流中得知这十一人竟有一位是秀才公,那人便是之前在拜师房说起娘家小舅子是郡城酒楼账房的甄天赐,甄天赐今年二十又五,家中育有一儿两女。
“甄秀才三年后要下场乡试,特意从县学辞了先生位子回怀镇定心学习的。”程以贵咽下一大口红枣芹菜羹,将从邻桌打听来的消息说与盛言楚听。
“楚哥儿,这羹你多喝些。”程以贵担心盛言楚够不到桌子正中的羹,起身舀了一大碗。
盛言楚摸摸微涨的小肚皮,面带愁容:“贵表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就在刚才,康夫子领着他们一桌一桌的问礼,每到一桌,师兄们都喜欢拿手薅他的鬏鬏,薅完后又‘逼’着哄着他吃这吃那,他腮帮子都嚼酸了。
“这羹你得吃!”程以贵笑呵呵的举起木勺往盛言楚嘴边凑,打趣道,“芹,勤,你做了学生,当然要讨个勤勉的好彩头,至于枣,早早高中呗。”
盛情难却加之寓意深刻,盛言楚只能张开嘴喝下这碗古古怪怪的芹菜红枣羹。
喝完羹,程以贵继续之前的话题:“甄秀才来康家私塾无非为了跟夫子取乡试的经,然另外两个巴巴的从廖家退学来康家,就忒有意思了。”
盛言楚小小的打了个嗝,凉凉道:“这事章哥儿与我说了,石大江和石小河两人去年在廖家受了气,所以今天一开春,两人立马卷铺盖离开了廖家。”
“为啥事啊?”程以贵好奇的问。
盛言楚环顾一圈,确定石家兄弟不在附近后才道:“说是廖夫子认为石小河中了童生就该偏爱,私底下对石小河的哥哥石大江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程以贵嘶了一声:“廖夫子竟是这样的人么……后来呢?”
远远的见石家兄弟走过来,盛言楚赶忙噤声,待走远了两人才歪在一处聊起八卦。
其实事情没啥大波折,石小河比石大江聪明,才十五岁就中了童生,石大江作为哥哥,考了两次都没中,廖夫子就断言石大江这辈子都没有考中的希望,这话私底下说没什么,坏就坏在廖夫子当着众多学子的面说的。
石大河的确不如弟弟石小江聪慧,但人还算勤奋,何况又有了两次没中的经验,假使这两年找足缺漏,说不定下一次就中了,可惜廖夫子没做好安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