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将要生产,故而宋妈妈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朱兆平住。朱兆平起先万般不愿,只说他夜里机警,若是何婉仪要生了,他必然能很快察觉。
对于朱兆平的说辞,宋妈妈心里满意,脸上带笑,却是坚决反对,然后在她的坚持下,朱兆平只好住去了东厢房。何婉仪这里,玉叶和宋妈妈轮流守夜,又将产婆早早请进了家里住着,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都会仔仔细细问上一回。
这一日正是四月初八,夜里何婉仪忽然惊醒,觉察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立时便明白过来,忙喊了一声,玉叶很快便从隔间走了进来,将屋子里的灯烛点亮,脸上尽是紧张和害怕,上前握住何婉仪的手问道:“奶奶哪里不舒坦了?”
何婉仪见她眉眼皱在一处,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珠,忙冲着她笑了笑,温声道:“别怕。”顿了顿又道:“去叫了宋妈妈和接生婆过来,约摸是要生了。”
玉叶瞧见了何婉仪那笑本还松了口气,很快听见了后头的话,立时又紧张起来,忙道:“奴婢这就去。”还没走出房门,便见朱兆平慌慌张张走了进来,一看见玉叶便问道:“你家奶奶如何了?”
玉叶忙道:“奶奶说约摸要生了,命我去唤了宋妈妈和接生婆进来。”
朱兆平一听急得不得了,忙道:“快去快去。”自己脚下不停,便进了内室。
何婉仪不意朱兆平到了这时候竟还醒着,见他衣衫不整,知道也是刚醒,笑道:“四爷怎的来了?”
朱兆平在床沿上坐下,握住她的手同她五指交缠,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焦虑和担忧。
何婉仪见状心里一软,温柔笑了笑,说道:“早就叫四爷往前院去睡,偏四爷不肯,这会子被吵醒了,怕是明个儿要没了精神。”
朱兆平本是心乱如麻,可见她眉眼弯弯,笑容柔和,略略有些心安,却仍旧满脸的担忧,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生了,然后醒过来便瞧见你这屋子里的灯亮了。”
何婉仪心知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温柔笑道:“还早着呢,四爷不如往外院去睡,不是说这几日衙门里事多,别耽误了正事。”
朱兆平却摇了摇头:“我年轻不怕的,便是一夜没睡,明个儿也能精神满满,不会耽误衙门里的事的。”说着眼中又流露出担忧来:“听说生孩子疼得很,你这会子可有觉得疼痛难忍?”
这话问得单纯可笑,却叫何婉仪心里软软的,上辈子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生孩子,除了宋妈妈玉叶几个忠心的仆人,又哪里有人会记挂着问她一声疼不疼。
“没事。”何婉仪才刚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疼痛骤然袭来,她忽地紧皱起眉头,脸色也瞬间变得雪白,唬得朱兆平立时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去便扒着门框喊道:“要生了,快来人呀!”
宋妈妈本来就到了庑廊下,听得朱兆平这么一嗓子,立时提起裙角就奔进了屋里去,鞋子跑掉了一只都不知道。等着进得屋里一看,立时直起腰没好气地瞪着朱兆平:“还早着呢!四爷这是乱叫什么呢!这么一惊一乍的,惊到了奶奶可是了不得了。”说着又去赶朱兆平:“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生就生的,四爷还是去前院儿里住着,省得吵到了你一夜不能安眠。”
朱兆平被说了一通脸上有些讪讪的,但是仍旧不肯走,重新坐回去说道:“知道了,我不吵就是了,我再坐会儿。”
宋妈妈虽是觉得一个大男人这么黏黏糊糊的,还赖在产房里不肯走实在不妥,只是看见他这般在意,心里却是觉得满意,想了想说道:“四爷说两句话便回去睡吧,说多了话伤神,奶奶这里也得养足了精神才好生孩子。”
朱兆平点点头应了,宋妈妈才转过身走出门外,同接生婆一同预备起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这般熬着很快便到了四月初九的丑时三刻,朱兆平已经回到了东厢房的屋子里躺下,可怎么也睡不着。耳边不时传来何婉仪断断续续的凄厉惨叫声,他干脆坐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起来,宋妈妈不许他过去,也不许他在窗格外站着,怕他咋咋呼呼吓到了里头正在生孩子的何婉仪。
又坐了一会儿,耳边猛地刺入一阵惨叫,朱兆平再也忍不住,冲出去便要往产房里去。被守在外头的关妈妈拦住,笑道:“四爷这是做甚?奶奶正在生孩子,正是要紧的时候,四爷可不能添乱。”
朱兆平立在院子中央直勾勾看着正屋,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传入耳里,叫他心乱如麻。正是紧张时候,一个小丫头却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朱兆平福了福,说道:“四爷,朱大嫂那里来了两个丫头,说是朱大嫂家的小哥儿起热了,烫得不行,求四爷赶紧去看看。”
第050章
屋子里何婉仪的凄厉喊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朱兆平正听得心惊肉跳,耳朵里仿佛被灌了水,又哪里听得见其他声音。于是那丫头禀告完后,就见着男主子动也不动只将眼睛盯着正屋的窗子看。
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待要再说话,便听关妈妈道:“生病看郎中,过来寻四爷做甚?四爷是郎中吗?四爷会看病吗?真是不知所谓!”说着见小丫头一脸懵然,又见朱兆平压根儿没有反应,又续道:“叫你王叔去盯着就是了。”
那小丫头得了命,忙转身就走了。
关妈妈回过头来,见自家这位爷跟中了邪一样黏在了原处,心说只要他不往里面闯,爱站着就站着吧!屋子里又传来了何婉仪凄厉的惨叫声,关妈妈想起自家生孩子那会儿,也由来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