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场雨,薄雾在高林耸立的沙面洋房里轻飘,暂住在二哥家中的顾承璟,一大早收到了南京的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他站在窗边,樟树和榕树的交织树影下,见到一个浅绿色的纤细身影提着行李,走了出去,是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要离开了。
到了门房位置,她还礼貌地同大爷鞠了躬,笑容可掬地让人开了门。
黑柱铁门一开,那抹笑也跟着消失了。
放下帘子,他收敛了目光,听着耳边顾家老爷子顾荣宗的话。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找到你。打去了邱宁,也才知道你到了广州,航校训练那么紧,你怎么还有空去给孟家小子捧场,你这一踏入广州城,沈清河都找我要人来了。”
“他要什么人?”
电话里,电流声滋滋,也掩盖不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笑声,他说,“找我要个女婿。”
顾家老爷子这会儿手里正拿着沈清河家待字闺中的独生女的生辰年月,也就在刚刚,沈清河来试探他口吻,找他讨顾承璟来做沈家女婿。
也让顾荣宗知道了,昨晚他们在晚会上的事。
“人还问了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怎么答应了沈家小姐跳首舞,转头就和了另一个人跳。孙宁还喊她嫂子,怎么回事?”
顾承璟淡淡,回,“他们听错了,是一故人而已。”
老爷子听了,也才放了心,说道,“承璟,你也该收收心了。也别让孙宁一路都跟着你,还跟着你到了广州,你和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是干妹妹,能有什么事呢,父亲。”
“没事,那就好。既然都没事,我和你上级也打了招呼,你择日去上海一趟吧。”
“父亲,是什么要紧事,需要去上海?”
顾荣宗徐徐说,“白家小姐今年读完中西女塾,也是个标标准准的淑女了,你也该娶人家了。趁着我身体也还硬朗,这会儿国民运动会又因为东北和上海的事情,搁置了下来,我也有了些空。你早早安定下来,接她到南京来吧。也省得这么些个人,都来探我口风。”
顾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婚配嫁娶了,唯有小儿子顾三还未娶亲,倒也不是长辈放纵他自由,而是顾荣宗在旧时与人同参加了武汉革命,在枪林弹雨中,和上海白家有了过命的交情,定下了娃娃亲。
白家的女儿来得晚,他们家又全都是儿子,就一直拖到了如今。
现在顾荣宗在高位,巴结的人不少,被人这么一问,也惦记起了老朋友,也惦记起了这件事。
顾承璟淡淡,“他们不是在香港?”
“让你上海的姨妈去打听了,说是上海局势明朗后,他们就启程回来了,这些日子,应该也在上海的白公馆了。你去一趟吧。”
书房里,管家给递来了杯水,又递来了张字条,顾承璟听着电话里的催促,没有多大的情绪,扫了眼手中字条。
这是留宿了一晚的白小姐留下的,她的字迹清秀,板书工整。
和人一样,白净娟秀。
他摆了摆手让管家退下。
“父亲,我与白家的婚事,是否能再商议。”
电话那头顿了下,顾老爷子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崇尚自由婚恋,但他才从花边小报看到了顾三与孙宁的事,不仅如此,上头还绘声绘色地写了他夜会女郎,身边围着花蝴蝶的不断风流事。。。。。。
他前头已经极力克制,听后勃然大怒,“不娶白家小姐,你就给我从空军退下来,不退这件事就永远没得商议。更何况,男当婚女当嫁。结了婚,心定下来,那些个莺莺燕燕该散的就赶紧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