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本来还在陈容与的怀里挣扎,渐渐的也不挣扎了。陈容与抱她的双臂十分用力,她根本就挣扎不开。
泪水却糊了一脸。
母亲之于她,几乎象征着所有。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脑子里涌现出来的都是母亲为了她和生父据理力争,被生父一脚跺在雪地里……小时候发高烧,是母亲一宿一宿地守着她,泪水滴在脸上……和生父和离后,住在外祖母家,每次和婵姐儿、惠姐儿拌嘴、吵架。母亲总是会骂她,护着婵姐儿她们。没人的时候又搂着她哭。母亲心里苦,害怕外祖母家也容不下她们母女俩。以前不懂得,现在都懂了啊。
白雪泣不成声,她是自己的母亲不假。但她也会害怕,也曾经年轻过,也是从一个小女孩过来的。
陈容与的双臂越来越紧,他第一次看妻子哭成这样。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他本来抱着妻子往景庑苑的方向走,却停下脚步,兀自换了方向。
白雪哭的伤心,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
上林苑里乱作一团。云儿正慌张地指使着丫头们烧热水,灵儿亲自去库房挑选白色细棉布。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陈汝急的站在门口直跺脚。陈容旭比陈汝还要冷静些,靠着廊柱一声不吭。陈宛兰胆子小,揪着陈容泽的袖子,眼泪汪汪地:“六哥,母亲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
陈容泽跟了王氏五年,感情很深,王氏对他也是真的好。他像是说服自己般长吁一口气:“一定不会的。”
赵氏、周氏陪着陈老夫人在庑廊下坐着。陈老夫人听着大儿媳妇惨烈的叫声,愁的直叹气:“这可怎么办啊?老大媳妇不能出事的。”老大年纪轻轻的,原配便死了。后来又娶了王氏,虽说以前没有生孩子吧,但是夫妻俩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母亲,您别急。”
赵氏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抬头去看道陈容与夫妻俩走了进来,“与哥儿,你怎么把雪姐儿带过来了?”
白雪本来还在伤心,听到赵氏的话,才恍觉身在何处。她看了陈容与一会儿,“谢谢你,大哥。”
她以为大哥……
陈容与把妻子放在地上,揉揉她的头发:“去吧。”这时候,他应该要支持妻子的。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抬脚上了台阶,挑帘子进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陈老夫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怀孕六个月了,走路还挺利索的。她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对着陈容与发火,“你怎么让她进去了?她的肚子里也怀着孩子呢,冲撞了谁……都是罪过!”
陈容与笑了笑,去了陈老夫人身边:“祖母,没事的。一福压百祸。”
陈老夫人摇摇头,还要说话。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小孩哭泣,而后又是一声。众人皆是一震,随即欢呼声起来了,“生了,生了。侯夫人生了。”
不一会儿,接生婆婆便抱着孩子出来了,先让陈汝看,然后又抱给了陈老夫人:“恭喜贺喜,侯夫人生了一对小公子。”
“都是男娃?”
陈老夫人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母子平安。”
陈汝高兴的直搓手,“赏,重重的赏。”他挑帘子进了屋,却看到白雪正拉着王氏的手哭,母女俩脸上都是泪水。
“雪姐儿,母亲已经没事了……你快些出去。”
王氏有气无力的,还不忘记催促女儿。女儿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产房血腥味重,怕熏得她也跟着难受。
孩子又很快抱了进来,让王氏看。陈老夫人等人也都跟着进来了。白雪被挤在了墙角。她扶着秋菊的手往外走,心里的震撼却一直磨灭不去。
母亲生孩子,流的血都浸透了被褥。好像一身的血流去了半身。
太可怕了。
但是,母亲也真的伟大。她几乎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白雪走到陈容与面前时,双腿都软了。她靠着他,半响说了一句话:“大哥,我累了。”
八月十五亥时三刻生的孩子,个头略微高点的是老大,胖乎乎的是老二。陈汝翻遍了楚辞和诗经,总算给儿子们起好了名字。老大叫陈容详,字月之。老二叫陈容逸,字圆之。俩儿子的字连起来读就是月圆。也是纪念他们出生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陈家经历了这样大的喜事,满月的时候自然大摆宴席。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王老夫人、钱氏等人都来了。来看望王氏,也看望俩个孩子。
赵氏心里也高兴,但是又不是那么的高兴。王氏一下子生下两个儿子,在侯府的地位算是真正的稳固了。大房本来就强势,子嗣又旺盛,以前孙系辈的有陈容与、陈容旭、陈容泽,现在又添了俩个。而他们二房,一直就只有陈容安。好容易娶个儿媳妇回来,却一直怀不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