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次坠楼,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胡伯把她关进小楼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而赵嬷嬷,又为什么会去做了&ldo;自梳女&rdo;?
这一切,都只有慢慢地追根寻底了。
第二天是胡伯追悼会,剧团放假半日,集体往殡仪馆吊唁。
小宛躲在人群后东张西望,每走一步路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若梅英的鬼魂会忽然跑出来闹场。忽然远远地看到张之也背着相机也凑热闹来了,倒有些高兴,忙向他招手。
张之也一路挤过来,也不拍照了,只跑前跑后地照顾小宛,又防着人撞到她,又怕她累了渴了,俨然以护花使者自居。水溶看在眼里,暗暗留心,只苦于身为领导,要主持大局,没时间细问女儿。
小宛低低问:&ldo;你怎么也来了?&rdo;
&ldo;好奇嘛。都说梨园出殡的规矩很多,想开开眼。&rdo;张之也嘻嘻笑,把送葬当看戏。
小宛低声警告:&ldo;严肃点,小心家属不高兴。&rdo;
胡家人丁不旺,到会的&ldo;家属&rdo;只有三位‐‐儿子儿媳用轮椅推着一位百岁老人,司仪介绍说这位是胡伯的父亲,已近天年,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呼哀哉,伤心何极,等等等等。
小宛看到那老人,如同见鬼,有种莫名的怕。
那人实在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不能再老,老得辨不清男女,老得像一具标本而多过像一个人。
他的脸完全遮没在皱纹里,看不出准确的模样,眼睛半阖,而嘴唇半张,五官紧紧地蹙在一起,没有表情也没有内容。
对着那样的一张脸,除了&ldo;老&rdo;字外你得不出任何其他结论。
这已经不能用美丽或者丑陋这些形容词来定义,因为衰老混淆了所有的判断标准,而只留下无可回避的岁月沧桑。
但是这些都还不可怕,最令小宛心惊的,是他的一双腿‐‐那么明显的长短脚,即使坐在轮椅上,都不能遮掩那天生的缺陷。
小宛心里一动。姓胡,跛腿,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她心底那个秘密的芽又蹿了一蹿,蠢蠢欲动,随时都会破土而出。隐约地觉得,秘密的根就在这老人身上,他是谁?
葬礼安静而热闹地进行着,已经到了尾声,新任琴师拉起胡琴来为胡伯送行,人群渐渐散去。
张之也有些无趣:&ldo;还以为会唱戏呢,闹了半天,还是老一套。咱们也走吧?&rdo;
小宛答应着,脚下只是延捱。
忽然间,那轮椅上的老人睁开眼来,很准确地指向水小宛,对孙子耳语了一句什么。那做孙子的惊异地看了小宛一眼,便径直走过来。
小宛心中栗栗,站定了等待。
‐‐果然是邀请她相见。
连水溶也觉得惊讶,远远地将女儿看了一眼又一眼。小宛只做看不见,迎着老人走过去,问:&ldo;您找我?&rdo;
老人看着她。
可是,那能算看吗?那样老的脸那样老的表情,把什么都给嘲弄了,连同人的目光。当他看你的时候,你弄不清他是不是真正看到了;而当他闭上眼睛,你反而会怀疑他仍在眼皮子底下偷偷地窥视着你。
&ldo;你像一个人。&rdo;老人嘶哑地说,声音仿佛不是从口腔里传出,而是通过肺叶摩擦产生。随着问话,一股东西腐烂的气味自他口中传出。
小宛打个寒噤,隐隐地猜到答案,却仍勇敢地问:&ldo;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