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推开院门的时候,秦师兄正在在结满蛛网的昏白灯光下,卖力地擦着窗玻璃。
那院子里不再那么荒芜——院子菜地里的草被秦师兄拔净了,窗户擦了一半,防盗门还隔着一层灰,得用水盆接了水去冲。
居然依稀有一些她童年的样子了,许星洲想。
许星洲喊道:“师兄,我买饭来了!”
秦师兄便嗯了一声,将手套摘了扔在一边,抹了抹脸上的灰,进屋吃饭。
外头黑了天。
而这种小镇的天黑得格外早——这种镇上还是秉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外面哇嗷一阵狗叫,犬吠柴门。
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许星洲的父亲家吃过了一顿,因此此时许星洲只是在附近的店随便买了两碗炸酱面了事——她加了两个茶蛋,还特别撸了一根豆棍。
许星洲将两个小纸碗放在了桌上。
秦渡去洗手,许星洲自己坐在桌前,夹起了一筷油亮的粗面。
……
——这家店,她吃了许多年。
湖北是个缺不得面的地方。十年前炸酱面三块一碗,奶奶不舒服时不做饭,小星洲就会去街头的‘王姐面馆’去买一碗垫肚子。有时候她会加点豆棍,有时候加根肠,有时候加茶蛋,但是不变的是一定要加上一大筷子醋腌白萝卜,店主王阿姨还会给她加一大勺醋汤。
奶奶去世时,全市的炸酱面都已经四块了。
许星洲出院后去王阿姨那里吃东西,王阿姨的小女儿送了她一大把自己画的优惠卷,全是她自己写的,让星洲姐姐以后来免费吃面——上面还有初中肄业的王阿姨歪歪扭扭的‘确认’二字。
是真的一大把,许星洲断断续续地用到了初三毕业。
后来她高考时炸酱面已经涨到了四块五。而如今已经六块钱了。
许星洲去买面的时候,王阿姨那时看到她,愣了一下。
王阿姨把面下进锅里,好奇地问:怎么,这次不是一个人来买面了?
……
“师兄,放在以前的话,”许星洲拌了拌面条里的醋汁,在朦胧的灯火中问:“——你会想到你有一天会陪我吃这种东西吗?”
——在这样的老房子里,吃六块钱一碗的汤面。
秦渡看了许星洲一眼,莫名其妙地说:“师兄跟着你吃的东西多了,还差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