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的月季攀爬到墙头,想要窥探高墙之外的美景,却只探得一条窄巷,无人捡拾的竹竿,千疮百孔的竹篮,和被人丢弃的各色残破。
一袭白衣显得尤为刺眼,身上落了大片殷红,就俯在墙边,月季忍不住好奇,飘落在面上,掩盖了模糊的面目……
天刚抹灰,城中的商贩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瞧你眼下黑的,昨夜背着媳妇儿喝花酒了?”隔壁摊位的小贩看着包子摊的老板猥琐。
包子摊的老板打了个哈欠,“可去你的,我有那个闲钱,也没那个胆子。”
“难不成昨夜月黑风高,你在家里剁着今天要用的人肉馅?”隔壁摊的小贩又道。
包子摊的老板抄起菜刀,冲着那人比划,“我先把你剁了,”接着将刀插进案板,抱怨道:“昨儿夜里不知谁家的狗窝遭了药,一群狗叫了半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成了精,要吃人呢,吵得我一宿没合眼。”
“死了?”
“死……死了……”
昨日还一起把酒的公子哥,今日就成了阎王殿的过路客,吕怡乾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
小厮还不知府上发生什么大事,只以为自家公子是被王衍的死讯吓到,怕被牵连,忙安慰道:“昨晚王公子走时,还是清醒的,听说和几位公子又到了别处续了场子,他的死无关咱们府上的。”
吕怡乾喃喃道:“无关,怎么无关,人命关天啊……”
听说打更人在巷子里发现了王衍的尸体,王家一口咬定是谋杀,将昨日吃酒的几位公子都请到了官府,待请了仵作来验,死因竟是被野狗生生咬断喉颈,现下官府还未裁断出个所以然。
若说本来还觉得吕府失窃与王衍无关,王衍这么一死,恰恰说明了此事与王衍脱不了关系,只不过王衍只是整环计划里的一枚弃子,无用了便没了用处,想到这里,心下一凉。
传信的小厮实在不敢去承吕简的盛怒,鼓起了勇气,小声问道:“老爷那边……”
吕怡乾明了小厮意思,也没心思训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去说,吕简得了消息也会来找他,倒不如自己找他更痛快些,“我自己去说。”
经过昨夜,吕简的气消了大半,虽是眉头紧锁,却不至于见东西就摔,可王衍的死就像是一桶火油,微弱的火势瞬间有了愈演愈烈的势头。
吕简压下火气,“你觉得王衍是拿走账本的人?”
“吕府刚要找到他头上,便离奇暴毙,想来不过是枚弃子。”
“我倒不觉得,他连弃子都够不上,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人,这才丢了命。”乐玖倚在窗前,摸着刚晒出去的那盆牡丹,“有没有发现参黎城如今与往日有什么不一样吗?”
“热了些?”月娘想了半天儿冒出这么一句。
乐玖被她这么一说,笑了起来,又指了指楼下街边,“喏,你看,以往乞丐虽多,但也只三三两两罢了,而今却是翻了倍,让覃卫查了才知道,这是从临近州县来的流民。”
“流民?”月娘惊道:“雪灾刚过,按理说只是地里的庄稼糟了害,农户家里一般应该还是有余粮的,怎么会这么快就进了京城,还流落成乞。”
乐玖将牡丹发蔫的花瓣揪下一片,顺手又扔回盆里,“恐怕这春灾是一回事,流民又是一回事,今春的雪落在皇帝眼皮底下,昨年前年有什么灾,谁又知道呢。”
月娘猜不透心思,“那主子的意思是……”
乐玖吹了吹手间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粒土,“流民都是外乡人,自然与京都不甚熟络,起矛盾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就朝廷就有差事干了。”
“属下这就着人去办。”
“熟地黄八钱,当归、厚朴各五钱……生地黄、黄芪、陈皮各七钱,”付奕琪拨了拨黄芪,敲了敲底下的竹筐,“黄芪要蜜炙的,这个不行,换掉,小红枣肉八个,阿玖,你回来了。”
乐玖一进院子就见着付奕琪在那边拿着个小本子,点着桌子上的药材,见了乐玖,将本子撂给一边的清点药材的少年,小步跑到乐玖身前。
“来的正巧,看看我新寻得药酒方子。”不待乐玖反应人已经被拉着到了一堆药材前。
“怎么今儿来了这里?”平日里付奕琪一般要天黑透之后才回家,今日这时候往西边一瞧,日头还没落尽,反倒难得来了山木斋。
“对了,”付奕琪一拍脑袋,像是刚从酿酒梦里清醒出来,“拂影,过来。”
正在忙着清点药材的小男孩听到付奕琪唤自己过去,攥着本子的手下意识用了几分力,迟疑地将手中药材放下,踱着步子往过走时,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尚未清点完的药材,明明几步路,却比上刑场走的还要拖沓。
“别看了,不差这一会儿功夫。”付奕琪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拎了过来,推到乐玖面前,“这是拂影。”
“你好啊。”乐玖微微弯了些腰,视线刚好与拂影对上,眉眼笑着,拂影一时看得愣了神。
“叫人。”付奕琪拍了拍拂影的肩膀,提醒道,显然是提前嘱咐过。
“漂亮姐姐……”
乐玖看着付奕琪,付奕琪看着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