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打在脸上生疼,冲进眼里,模糊了黑夜里的视线。
雨声盖过了打斗的响动,血液迸溅的一瞬,便与雨水融到一处,消磨了惨烈。
似是下了决心,要将这里的一切冲刷干净。
“不走!”这话落在凤语棠耳中是像赌气,可在乐玖这边却是一种承诺,又或者说,是在弥补多年前的缺憾。
凤语棠自是不知乐玖心思,打趣道:“这时候就别想着任务了,我不用你保护。”
凤语棠抬手挑开了眼前长剑,执剑向前,手起刀落,白进红出,并未溅出多少血。
乐玖不再理会,专心对付着眼前这些难缠的人。
乐玖原是知晓凤语棠功夫不弱,只是今日一见才知,放眼整个焰笙门,无人能出其右。
落雨如柱,不多时,院内只余二人。
雨水顺着衣衫垂下,冲淡了血迹。
今日若不是为了救乐玖,凤语棠断然不会被刺这一剑。
伤在肩膀,伤口深的狰狞,凤语棠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便急着赶回焰笙门。
乐玖紧盯着凤语棠,二人之间不过一丈远,对方丝毫没有防备,只要一剑,他,必死无疑。
乐玖握着长剑,一步步逼近,只要一扬手,凤语棠便会和地上躺着的所有人一样,失去生气。
乐玖目光定格在凤语棠的喉咙,四周都静了下来,她甚至觉得,可以清楚地听见脉搏跳跃的声音,只要一剑,鲜血会从喉管里迸裂,即使溅到脸上,也会被雨水冲刷干净,一刻都不会逗留……
脑海里预见的那一刻,乐玖手上突然卸了力,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上来一股逆反。
她想起叶落秋的嘴脸,不可抑制地生出一阵恶寒。
她讨厌受人摆布,即使依照叶落秋的方向走,是得取名簿最快的途径,可眼下,她觉得,叶落秋就像是牵住她手腕的一条线,抓着她,像傀儡一样,成为他手中的一柄快刀。
她看着眼前人,想起方才那声‘快走’,她突然觉得,或许站在凤语棠这边胜算更大些。
叶落秋什么的,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吧,毕竟,他才是蚍蜉。
春日的雨凉,落在脸上,冻成了惨白,乐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甚为平淡,“你的伤口连药都没有上,只是草草绑住止血,外面还下着雨,你要去哪里?”
只是凤语棠愣了一瞬,才冷道:“刚刚那些人你看不出来吗?!是你们定鹤司的卫令!”
乐玖面色不改,甚至露出一抹疑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凤语棠打量了她片刻,眼睛扫过手中长剑,似乎在考量着什么,“一定是叶落秋那个老狐狸藏不住了,故意支开我,你在这等着,等门中乱事平息再回去。”
待上了马,又回头道:“或者,就此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连凤语棠自己都没察觉,他说这话是竟是掺了几分别的情绪在里面的。
又是焰笙门,又是让她走,又是一样的大雨。
只是现在走,还不是时候。
乐玖跟着上了马,剑鞘在马上拍了下,“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只是她去的方向是焰笙门。
凤语棠追了上去,还没等开口,便听见乐玖道:“又见面了。”
“……”凤语棠突然觉得眼前人有些无赖,“这是回焰笙门的路。”
乐玖看着回焰笙门的路,笑道:“我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反叛是从南院开始的,厮杀声宛若惊涛,盈充漫天。
距离平日乐玖练功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小路,还是凤语棠小时候想要独自离开焰笙门时无意发现的,此时正好避开战火,到了门主许俨所在的东院。
东院守卫森严,里面除却许俨还有其他三司主事。
凤语棠出现的时候,许俨一眼就注意到他肩上的血迹。
“这个畜生,竟然还算计了你。”说罢也顾不上仪态,大步走到身前,伸手想要查看伤口,又怕弄疼了他,一双手浮在空中,如何放都觉得不够稳妥,最后只道了句:“先去敷药,再换身衣裳,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正房设有耳室,凤乐二人隔着屏风换衣服时,四周静的出奇,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声响,将屋子都暧得热了些。
待到衣服换完,乐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脸上莫名烧了起来,将手覆在脸上,企图让凉意将温度降下来,又深吸了两口气,感觉神色如常,才穿过屏风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