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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第1页)

“嗯……”佩特里只说:“嗯。”

博杜安只是在和佩特里开玩笑,但是佩特里丝毫没察觉——他看起来失落极了。博杜安问他:“你不说两句别的吗?”

佩特里犹豫着,“要不再等一会儿。”

于是博杜安又“嗯”了一声。

佩特里终于发现博杜安一直在和他开玩笑。博杜安没忍住扬了一下嘴角,但是他立刻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他伸出手撩起佩特里的头发,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一下佩特里的额头。“我会陪着你,除非你想自己待一会。”

“我那会以为你走了。”佩特里迟疑着抬起手,想在博杜安身后抱住他,但是最后又垂下了手。

“我想去看看你有没有在楼顶,结果门关上了。我在楼顶看见你回来,就下了楼。”博杜安握住了佩特里的手。佩特里的手心有伤痕,他感受得到。

博杜安问:“我可以摘了你的墨镜吗?”

佩特里说:“我现在不太好看。”

博杜安怎么会在意呢,刚才难过的不只是佩特里一个人。佩特里摘下了墨镜,他两次为博杜安摘下墨镜。博杜安看见了佩特里肿着的双眼,也看见了他眼中的哀痛,博杜安不愿意错过这哀痛。博杜安不愿意在哀痛之后遇见佩特里。

佩特里的眼目如同拉并门旁的水池、溪水旁的鸽子眼。他的眼中还有眼泪,博杜安抹掉了他脸上的泪痕。

佩特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不能接受,我会走。”

“我不会说‘如果我是你’。”博杜安说。他不会那么去想,那实在过于沉重——博杜安不用设想如果自己是佩特里,就已经感受到了佩特里的绝望……他不能再往下想。

博杜安的确不能再往下想。爱的真正本质在于意识抛弃和遗忘自己,然后才享有和保持自己。博杜安和佩特里既然相爱,他们便不再是两个分别的人,在爱的领域中,他们将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他们的灵魂和世界都已经纳入了爱的同一之中。佩特里的痛楚就是博杜安的痛楚,博杜安不用设想“如果我是佩特里”,他已经是对方了。

欢愉、哀恸……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都流入波斯湾,海水里的河水怎么能够区别呢。色雷斯的风从北来,也从西来,合成一股刮向远处。

佩特里不能欺骗自己,所以他说:“我不能再瞒着你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博杜安说,“我有判断能力,我所说的都是我已经考虑过的。”

佩特里不应再替博杜安判断怎么样才是更好的,上一次佩特里擅自做了决定,他点燃了引线。在超市里,博杜安直接离开了他。

然而,现在的博杜安不会再轻易把佩特里扔在原地——或者说被佩特里推开了。如果此时佩特里再想让博杜安离开,博杜安大概就会指责佩特里自私:佩特里是在以爱的名义伤害他,佩特里已经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已经收藏起了博杜安的爱,便伪善地推开了他,还用自我感动代替了愧疚。佩特里可以慢慢回忆那些他已经拥有的、被他收起来的东西,可博杜安什么都没有得到。

博杜安什么都不在意。这世界上只有地狱和爱两样。

爱山在地狱之侧。如果离地狱远,山体滋润着草木,山上就繁茂,令人觉得美。这山是天堂。

离绝望和死亡近,这山就荒芜,就显露出山体美的本质——若荒芜得只剩下山本身,那便要纯粹得令人颤抖,凡是看见的人,都要为之震动,如同看见了唯一的真理、白光中的上帝。

莎乐美亲吻圣约翰被砍下的头颅。朱丽叶在墓室中殉情。

在地狱之侧,佩特里爱博杜安。博杜安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曾被彩虹罚下地狱……蛀虫。——兰波《文字炼金术》,王以培译

爱的真正本质在于意识抛舍掉它自己,在它的另一体里忘掉了它自己,而且只有通过这种抛舍和遗忘,才能享有自己,然保持自己。——黑格尔《美学》第二卷,朱光潜译

☆、16。恋人低语

佩特里还在睡觉,他穿着件宽松的背心,手搭在博杜安腰上。

博杜安已经醒了,补觉使得他头昏脑涨,他又闭上眼,用鼻子深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博杜安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查看完自己电子邮箱里的新邮件,顺便登录了社交账号。下午多琳给他发来了消息,她一直没联系上博杜安和佩特里,担心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昨天晚上佩特里并不知道博杜安会去酒吧,佩特里只是因为想帮她才过去的,为了配合演出他还涂了一次性指甲油。佩特里的电吉他在多琳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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