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亭?可是在当年被称为‘墨梅学士’,并独创方体盛行一时的?”
“是。”
“竟是他的女儿……方家女眷可还剩下哪些?”
“除了这个丫头,一同入宫的其他方家姑娘都没了。能在掖庭中活下来,她的命确实很硬。”
曹芳华话音落下多时,没有听到回应,犹豫了半晌才继续,“司闺您,可是想起了什么?”
“方家与独孤家曾是世交,后来为了避嫌,彼此间的来往才渐渐少了的……”林蕴衣的声音随着飘飞的思绪渐渐消散在寒意森森的空气,二人陷入沉默。
“会不会是因为,这两家曾有联姻,”仿佛想明白什么似的,屈身在侧的曹芳华陡然打破沉寂,“这丫头身上有些许独孤氏的血脉,所以容貌会有几分相似。”
立于一旁的人却继续默然不语,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回话。
一阵寒风袭过窗台,曹芳华却有些受不住这浸透肺腑的冷意,轻轻咳了咳,屈身上前低声问道:“那个丫头最近被李绣姝盯上了,咱们……”
“静观其变。”林蕴衣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似的,毫不犹豫地开口,“她竟能躲过李绣姝的杀招,那她的背景就绝不会仅仅是罪臣孤女这么简单。”
“确实,仅凭她一个小姑娘,怎能将李绣姝的得力心腹毫无破绽地杀死?她身后定是有人相助。”曹芳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这倒是无意间帮了咱们一把,想来李绣姝此时定是被气得不轻。”
林蕴衣轻笑一声,看着远处沉沉的黑幕,意味深长地说道:“受益的又何止咱们一家。”
却不待曹芳华反应过来,继续吩咐:“素妗那儿可有什么回复?”
“倒没什么异常。素妗派去的人说,日常作息一切照旧。看来,李绣姝栽了一次后,谨慎了不少。”
“嗯,芳华你让素妗那边继续看着,但凡有丝毫异样不许轻举妄动,速速报来即可。”林蕴衣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既然她不是独孤一脉,那么咱们也无需替不相干的人做靶子。”
“是。”
皎月被几朵寒风吹来的乌云遮挡,月色越发迷离,使得笼罩着东宫的夜幕更添了几分幽邃的森寒。
而今夜月下无眠者,却不只是这些位高权重心事重重的女官们,位于东宫心脏的承恩殿,也依旧灯火如昼,人影未歇。
承恩殿是太子寝宫,殿外守备森严,侍卫们即便是在呵气成冰的深夜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隔着重重殿门后,却是另一番气象。铺着厚软精美波斯地毯的殿内,地龙烧得甚旺,温暖如春,暗香浮动。
因太子喜静,伺候的宫人们都候在书房门外,相互倚在廊下半睡半醒。
此时,祁珣正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跪在桌案前但腰背依旧笔直的暗色身影。
过了许久,桌案上的灯烛已燃去了大半,祁珣揉了揉略有倦色的眉间,朝地下请罪多时的人影挥了挥手,“仅此一次,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