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写的是……对于君特元帅的去世,萨克森军官团尚未作出回应……冯·切布元帅的家人发表声明,解释元帅没有与君特见面纯属‘健康原因’……马克西米安三世对君特之死表示沉痛哀悼,他强烈抨击萨克森新政府……”“行了。”阿尔弗雷德挥了挥手,“谢谢——已经足够了。”49综合各路零零碎碎的消息,大致能够拼凑出君特回国后的生活轨迹:一个细雨蒙蒙的夏日傍晚,他乘坐的轮船停靠埃姆登港。几乎没人发现这个撑着伞,身材瘦削、满脸疲惫的旅客就是君特·维尔茨伯格。通过海关后,他找到了人群中的海伦娜,两人简单拥抱,未作停留,连夜乘车赶回位于伦茨堡省偏远海边的家。萨克森新政府对归来的前元帅非常头疼,官员们并不希望君特高调出现。好在君特顺应了新政府的想法,从未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他住在海伦娜家的阁楼,那是他过去的房间。天气晴好时,君特会在菜园劳作,给卷心菜和土豆苗浇水。他栽种了几畦蔬菜。施伟德内克镇的一个文书官受上级指派,去探望过君特两三次。他替君特给施普雷的退伍军人处写信,根据要求提交身份文件,办妥了申领津贴的手续。如此一来,君特每个月会收到一张汇票,领取一笔补助,金额能够勉强维持生活。君特把津贴全部给了海伦娜,因为她得养活一大家人,而赫尔伯特也即将迎来双胞胎的出生。海伦娜每两个月去镇上的邮局,用君特的退伍军官证领取那笔钱。闲暇时,君特偶尔帮姐姐和侄子照顾名叫贝丝的小婴儿,她正在学习走路。曾有路过的邻居见到君特坐在篱笆边,怀里抱着那个金发的小女孩。邻居朝君特脱帽致意,他笑着摆了摆手。君特的身体始终没能好起来。海边空气潮湿,似乎加剧了他的病症。一年过去,他病得越来越厉害。镇里的医生治不了他的病,他断言必须去施普雷的大医院,或许那儿的医生能找到症结所在。君特去世的两个月前,他要求独自前往施普雷。赫尔伯特陪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他以为君特是去看医生,但君特只是在施普雷转了转。施普雷陆军军官学校在战争后期炸毁了,君特惆怅地看到人们在清理废墟。他试图见见过去的几位同事,他们无一例外拒绝了,冯·里布甚至假装不认识他。对于冷遇,君特没表现出太大的失望,他又乘火车回了伦茨堡省,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海边的那栋房子,直至死亡。……“萨克森方面调查过了,”亨利·富勒说,作为安格利亚驻施普雷的军事代表,他与新政府关系紧密,“……一团混乱,我得说,以我的看法,这样对待一位元帅,是极端不明智的。其实军官团并未受到多少处罚,其中许多人在重组的军队中任职。我不是很能理解萨克森官方对君特的抵制。”“他是oga。”阿尔弗雷德言简意赅地说。“在这方面,萨克森的风气过于保守了。”“确定他真的——死了?——去世了?”“没有君特离开萨克森的记录,马克西米安三世的反应不像演戏。再者,如果君特愿意前往新大陆,我想新政府一定得举行欢送会,庆祝这个大麻烦脱手。君特的家人……”“他姐姐怎么样?”“他姐姐病倒了,伦茨堡省的官员将她接到奥尔登——名义上当然是为了治病,实际么……他那个侄子,叫赫尔伯特的,脾气很大。赫尔伯特被带去了情报部门,软硬兼施问了好几天,他始终不肯交待君特尸体的下落。他坚持说,是他亲手把君特的……遗骸?好吧,遗骸,丢进海里了。那边的海水很深,经常出现旋涡,人掉下去的话……”“找不到了吗?”“也许等天气放晴,海浪会把……推到岸边……”富勒叹了口气,“目前什么也没发现。雨下个不停,海冰淹没了沙滩和滩涂。起码要等到春天,要是运气足够好,能找到几根骨头——施伟德内克镇的镇长这么说的,他以前是个渔夫,在海军做过下士。”证据表明,萨克森的陆军元帅,君特·维尔茨伯格真正地死去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留下遗书或回忆录。君特连日记本都没有,战时日记不翼而飞,据说被他自己付之一炬。他像一滴雨水,沉默地融入海洋,寻不到半分踪迹。阿尔弗雷德得了失眠症,吞服安眠药能带来短暂的睡眠,但他往往在清晨惊醒,脑中一片空白。天空漆黑,寒星闪烁。有段时间,他常常突然发现站在军部的院子中间,可他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医生认为他是患了梦游的毛病,开具了七八种药。他把药片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