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参与战争。战事一起,玛格丽特就将最宝贝的女儿送去国外。“一点也不有趣,”阿尔弗雷德捏捏眉心,侍从官送上薄荷软膏,他在额头上涂了厚厚一层。清凉的薄荷气味帮他暂时摆脱了眩晕,“回忆录?不,等我八十岁再写吧……”“还得等四十年。”凯瑟琳失落地咕哝。阿尔弗雷德向妹妹微笑,“我得让人生丰富一点再写回忆录。我的人生好像净是打仗,读起来真没什么意思。”“说得像是你能给人生锦上添花似的。”玛格丽特一如既往地刻薄评论。兴许是眩晕症引发的错觉,阿尔弗雷德感觉母亲不停地用扫视他的手,似乎在严厉地检查他的指甲。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指甲修剪得不太整齐,他下意识攥起拳头,就见玛格丽特转开目光,继续与布朗商议新首相的人选问题了。安格利亚的春天姗姗来迟。终于,冰消雪融,充沛的降雨从天而降,浸润大地。格兰瑟姆宫春意盎然,经过雨水长时间的洗涤,花园中每一片新叶翠绿欲滴,精心培育的花儿次第开放,繁花似锦,香气馥郁。“今年总算能赏花了。”乔治对利兹·琼斯说。玛格丽特登基后,给琼斯册封了“夫人”的头衔。琼斯夫人恬静地微笑,“陛下很喜欢那棵老樱桃树。”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雨过天晴,老樱桃树开了一树明亮的淡粉色花朵。玛格丽特对这一树樱桃花视若珍宝,她就喜欢这样张扬的场面,命令宫廷画家画了一副巨大的油画。明明照相机几秒钟就能办妥的事情,她非要弄得大张旗鼓。阿尔弗雷德揉了揉鼻子,他与乔治和琼斯夫人都鲜少交谈,玛格丽特瞥了他一眼,“怎么,感冒还没好?”“我觉得鼻子……有些痒。”阿尔弗雷德说,“过敏,大概是。”“真棒,我的儿子。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治好了头晕症,如今又新添了过敏。”玛格丽特拉起琼斯夫人的手,“不想陪我就回你的拖车逍遥去,别装病破坏我们的心情。”“陛下,”琼斯夫人轻声道,“别忘了医生的话。”著名的神经科医生杰里米·布特给阿尔弗雷德做了全面检查,还有一大堆医生,科目奇奇怪怪。布特认为,阿尔弗雷德身体没问题,可以说十分健康,他只是罹患“弹震症”。阿尔弗雷德确实有几次受伤的经历,这加重了医生的怀疑。王宫请来了那位约翰·金伯利,阿尔弗雷德倒是很喜欢同他聊天——虽然按照金伯利博士的心理学术语,那叫“情感倾诉”——他们聊天的内容主要围绕君特,金伯利博士拒绝出卖病人隐私,不过他相当健谈,在不违反保密条款的情况下,他讲了一些治疗君特时的趣事。其实,阿尔弗雷德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弹震症患者。但借此机会,玛格丽特勒令他戒酒。酒精的确会损伤健康,阿尔弗雷德顺水推舟地同意了,敞开办公室让王宫卫队检查,他们连一个酒瓶也没找到。“脆弱的小阿尔菲。”玛格丽特语带讥讽。同样,她也不相信长子得了弹震症。她逼迫阿尔弗雷德从办公室搬回格兰瑟姆宫,按时作息。宫廷里到处是她的眼线,除了办公,阿尔弗雷德很难找出离开的机会。他的汽车钥匙全部被收缴了。这段时间,他就给君特打过一次电话。君特告诉他一切顺利,海伦娜的信件自萨克森而来,信中的照片慰藉了他的心。他提到斯托克医生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假如起效,他的身体状况能得到明显改善……他能去战俘营与战友同甘共苦,甚至可以出庭。阿尔弗雷德走到樱桃树下,随手掐了两朵樱桃花。玛格丽特叫道,“别动那花儿!”她挥挥手,“行了,去干你的事——别糟蹋我的心肝宝贝。”“谢谢,我的母亲。”阿尔弗雷德将樱桃花塞进胸口的衣袋,快步逃离了花园。他披上外套,从侍卫长那要来了车钥匙,声称要去找新首相磋商“重大军事事务”。没等司机和侍从到位,他便一脚油门踩下,迅速逃之夭夭。春风鼓荡,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解开领口,愉快地哼起了歌。美丽的爱人在远方,阿尔弗雷德哼唱道,“他的手……抚摸着我……他的嘴唇……”即便如此明媚的春日中午,君特仍困在病房,不能出去行动。见到阿尔弗雷德,他露出一点惊喜,“你好,阿尔菲!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客人了——”“所以,我可否理解为你想我了?”“哈哈,我思念你的牌技!”“今天我带了钱包。”“可惜我现在不能陪你打牌。”君特坐在桌前,手里抓着一叠纸牌似的东西。他抽出一张摆在桌上,“……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