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房间的外室是没有仆人睡的,因为那是留给他的。
在外威风凛凛的顾老爷来个眼不见为净,但耳朵却不得清静。他在母女俩黏糊的时候吃了个饱肚,吃完后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搁,起身站起来,气势看起来汹汹实际上是硬撑着。
“琼枝吃完了吗?”
顾老爷脸色正经。
他不敢去点自己夫人的名儿,就只去点女儿的名儿。
顾夫人一听,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嘴角的笑容登时就没了,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起了身,她容貌温婉,此时态度娇横却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被人宠着的。
“老爷是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先回外室歇着吧。我陪女儿吃。”陆许芳这般说。
顾老爷心中那滋味是无法言说的,他自然是不肯独自一人去睡外室。只好撑起脸面,又重重“哼”了声,重新坐了下来。
顾琼枝瞧见她爹吃瘪了后用手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鲜活漂亮,鼻尖上的一点小痣似乎跟着有了灵气,分外夺人眼球。
她的眉眼与曾经京城第一美人的母亲有五分相似,捂着嘴巴笑起来的模样,像年轻了二十岁的顾夫人,顾老爷看着女儿,心中的不愉快也散了去。
算了,也没几年了。等女儿出嫁了,自己妻子就会回心转意对自己好的。
顾父在心中如此宽慰自己。
顾琼枝和她娘亲慢慢吞吞又热热闹闹地用完了晚膳,便回去歇息了。
只是今日中午才睡过了那么久,这晚上用完膳一时半会儿怕也是睡不着。顾琼枝洗漱完便披着披风坐在了廊下,千千已经收拾好了,在外面一起陪着她。
夜深了,府中下人都去歇息了,只剩下晚风吹过树梢带动树叶的声响,是轻微的沙沙声,安静却也带着点热闹。
顾琼枝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就着千千给她点的烛火在看。这话本里的故事她早已看过了好些遍了,每个字都能倒背如流。
倒不是真的背了下来,或者是她的记忆好。只是因为这话本就是她自己写下的。
顾琼枝是由顾铭亲自启蒙,在未念书之前都是跟在父亲的身后学习认字读书,但她是女孩,外面的私塾她是进不去的,顾老爷便请了外面德高望重的老师来府中专门教顾琼枝念书写字。
顾琼枝的聪慧随了父亲,夫子教授的知识她一看就会。学还没有上半年,许多的字都会认得,会写了。
到了十来岁的时候便会写些很短句的小诗,再后来又开始写起了话本。
话本是顾琼枝出府时偶然在茶楼见到的,小小的一本册子被压在说书人的手下,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说书先生讲得好,语调抑扬顿挫,还会口技引人入胜,讲到酣处,那是全场掌声雷鸣。满堂听客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分心。
待到休息时,顾琼枝就见说书的先生拿起手中的小册子开始翻阅起,细细地研究,将话本中的情节和精髓全部牢记于心,然后休息结束后,再次登台演出,获得一致好评。
那时起,顾琼枝就对这本小小的册子有了莫大的好奇心。
她在路边的书局里买了一本话本回府后就研究起来。
结果一研究就是好些天,翻阅后的感想没写下来多少,倒是又唤自家小厮拿着钱去买了剩余的话本册子,看得是津津有味。
话本这么好看,顾琼枝也想尝试去写写话本。
但写话本对她来说,是很难的。
因为话本要写很多的字,几乎每日都要写上些。还要脑中有故事,不能只有皮毛没有骨头,那样就不好看,只会浮于表面。
而只有皮毛的故事不是她想写的。
于是,她又打着“求学”的口号,又差人买了一箱,如痴如醉地看上了整整一个月,甚至是主动出门,通过书店老板找到了写话本的几名很有笔力的老手教她写话本。
一对一学徒制度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顾琼枝不怕困难,勤于练习,很快就上手,何况她不缺钱,支付得起她的学费。
她一开始自己在闺阁中写的话本充其量来说只是幼儿的读物,上不得台面。
后面有了几位师傅的教导,顾琼枝的笔力是肉眼可见的突飞猛进,不光文采好了不少,故事情节也都是妙趣横生,遣词造句也是分外有趣,短短的三四个月就已经达到了可以给书局供稿的程度。
这飞快的进步让她十分欣喜。
她有了下一个好点子后,二话不说立刻就在家中夜以继日地写自己的话本故事。
顾琼枝写话本这事顾家两位长辈都是知晓的,或许是读书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吧,顾老爷见识多,倒也随女儿去了,而顾夫人是个女儿奴,女儿想做的事情,她大部分都是随她去的态度,只要不出格就行。
在顾夫人的眼中,女子写话本其实和男子写话本并没有什么两样。有些人家不许女儿写这些东西,是觉得女子写文有卖弄笔墨之嫌疑,有辱斯文。他们都只让自己的女儿在家里好好修炼女红刺绣。
但同样是商贾出身的顾夫人却看不上女红这些。
不可否认对于女子来说,女红是很重要,但他们家顾琼枝会啊,而且十分精通。那么再让她继续练习女红岂不是多此一举,那倒不如让她去做些旁的,她想要去做的事情去,这样女儿也满足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