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燕檀和毕娑日夜兼程,才在第五日的日暮时分进入了精绝城。
三人进城时利用是毕娑借康家的势力拿到的假过所。精绝远不如楼兰城繁华,但也不是闭塞偏远之地,倒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他们这三个外乡人。即便楼兰城中正有一场血战,形势格外严峻,精绝却仿佛仍是一片安宁景象,并未仔细盘查他们三人。
客栈的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在安归的身上扫视片刻,才在燕檀的怒目而视之下,提起笔来,在面前摊开的簿册之上记下几个人的姓名生业,令伙计带他们前去房间。
为了迎合三人伪装的身份,燕檀只在客栈中要了两间房,将其中一间的钥匙递给了毕娑。
反正他们今晚一待暮色降临,就会前去精绝城南的寂没之塔探查一番,她不必顾虑与安归共处一室度过一晚是否合宜。
倒是毕娑临走前看向她的眼神犹豫再三,在燕檀用眼神暗示了几遍之后,他才背着安归低声询问道:“你那匈奴情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殿下可否知晓?”
第四十章文学城独家发表。……
燕檀倒退几步,连忙否认:“我没有,你别乱说!”
毕娑挑了挑眉毛,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安归闻讯而来,站在燕檀身后,阴恻恻地问道:“什么匈奴情郎?”
“我……”燕檀张口想要辩驳,忽然意识到为何毕娑会有这样一问。
当日在康家偶遇毕娑,她为了哄骗他替自己看那块玉牌上的文字,暗示他那是她情郎留下的东西。
即便她现在不曾回头,还是觉得身后安归的凝视十分阴森。
燕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虚地看着毕娑,压低声音道:“我承认,我骗你的。那是骨咄的玉牌,骨咄就是刺杀赵国使团的凶手。我怕横生事端,才假借情郎之名骗你帮我看。”
“当时我们互相不知晓底细,你也有事情瞒了我,不如就此扯平?”
毕娑闻言皱起眉头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记得动身的时辰。”安归站在燕檀身后,颇为愉悦地向毕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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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没之塔建在精绝城南的山丘之上。塔分三层,用于存放转移来的信徒尸体。而塔顶是一面巨大的石板,用来曝晒尸体,令秃鹰啄食腐肉。待到尸体上的腐肉被啄食殆尽,塔上的看守人会将余下的白骨投入塔中深井,完成拜火教信徒的入葬。”
燕檀身着夜行衣走在安归身边,听毕娑同她讲寂没之塔。
三人皆是黑衣黑帽,毕娑手上提着剑,而安归腰间别着弯刀。燕檀摸了摸自己怀中藏着的匕首,觉得自己也变得同他们一样英姿飒爽了起来。
“那我们要应付的就是看守人了?”燕檀问道,“寻找去白龙堆的向导,也要从看守人中观察是否有与秘教联系过密的人?”
燕檀回忆起那晚的经历,不由得偷偷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看向前方山丘之上。
那个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塔状影子已经并不远了,大约只有不到两里的路程。
三人沿着山丘缓慢攀爬,还未到石塔近前,一股腐尸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在石塔前的空地上,一座八角石坛默然矗立。每个角上都供奉着小小的石龛,龛中燃烧着经久不息的圣火。微弱的火光是寂静深夜中山丘之上唯一的光源。
而石坛之后,便是没有一丝光亮的高高的三层石塔。塔门向东方而开,意为信徒始终追逐光明的太阳。
四下寂静无声,燕檀完全察觉不到看守人的所在。
她咬了咬下唇,抓紧了身旁的安归,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他。安归低下头来看了看燕檀紧张而微微发白的小脸,那双碧色眸子弯了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他转过头去向毕娑做了几个手势,毕娑点了点头。随后安归便如猫儿一般,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向高塔摸去。
毕娑拉着燕檀躲在石坛之后。
“殿下先行进去打探情况。若是塔中没有危险,我们再跟进去。”
燕檀颔首。
“请恕我冒犯,”毕娑忽然道,“但这个问题困扰我许久了,我还是想要向你问个究竟。赵国的公主殿下,你一介女子,又何必……跟随我们来这种地方?”
燕檀愣了一愣,而后道:“于我自己而言,秘教同我和我的国家都息息相关,我自然想要为此出一份力,而不是再依靠安归来替我解决一切麻烦。”
“于安归而言,他虽如今前呼后拥,可你也听闻了伐罗的事情吧?因着秘教的存在和元孟的算计,他不敢再完全相信任何一个身边的人。而我是他亲眼所见从秘教手下幸存的人,也不可能替元孟做事,从一开始便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全然相信的人。如今他要面对这么棘手的困难,我自然要帮上一帮呀。”
毕娑盯着燕檀,沉默许久,眼中略过复杂的神色,而后释然一笑,摊开衣袍在地上坐了下来:“我遍游西域与中原诸国,所见之人上至王侯贵族,下至市井平民,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之众。中原竟能养出这么……特别的一位公主,实乃我平生未见,也未敢想之事。”
恰在此时,寂没之塔的方向传来一声鹰隼的鸣叫。
毕娑向燕檀道:“是殿下的暗号,我们这便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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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没之塔的底层开着一扇陈旧的木门,门板上画着圣火的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