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什么事情两个人在一处商量,总要比一个人闷头想更好,岚意当即觉得卫长玦说到了点子上,奖励了夫君一个腻歪的拥抱。她搂着人脖子商量,“你说得对,这事儿也不能急,咱这会儿得了空,先把万寿节上送给父皇的贺礼给琢磨出来,可好?”
皇帝的生日在正月里,过完年三十,甚至更早几个月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官员就要开始考虑往上送什么礼了,今年过万寿节时,岚意尚未嫁过来,没有赶上,但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场面的盛大,深知这是讨好皇帝的好时机,所以明年年初的万寿节,她得帮着卫长玦拿下头筹。
卫长玦也说:“其实之前上奏章让防备雪灾的事,父皇觉得我办得很不错,只是刚刚斥责了我,又涉及私德,他不好再忽然启用我,以免旁人说咱们皇家不重德行。我得给父皇一个台阶,告诉他我知错了,更得让他瞧见我孝敬的心思,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用我,是不是这个理?”
岚意开玩笑,“你说你给父皇台阶,这语气和哄孩子似的,真真讨嫌,别到时候讨好不成,反惹得他老人家厌烦。”
自然她一心一意为丈夫,万寿节小觑不得,夫妻俩商量了半宿,终究是把寿礼给定了下来。
三天后,更北的地方果然下了一场范围宽广的大雪,卫长玦所提的建议极好地防备了这一场灾难,因有彻查贪污在前,这次赈灾的官员们不敢太过张扬,虽然雁过总要拔毛,但留给灾民的银钱和粮食,总比去岁要多了许多。
这样的做法,着实稳定了军心民心,前线和北胡那边的争斗,本来是日益激烈,但这场大雪到来后的几天,对方忽然偃旗息鼓,听闻他们的领土里也正有地方闹雪灾,民心涣散,粮草不大能跟得上,故此往后退了三十余里。
岚意得到消息后,松了口气,对凝芙说这样一来,至少两边都能过个好年。
为着这一系列的事,皇帝龙心大悦,一挥手就让内务府准备着,说这次的年三十,更要好好地宴请群臣,纵然真正的功臣卫长玦的光芒掩盖在了“私德有亏”这件事下,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恭王殿下,只是少个契机,皇上早晚有再用他的时候。
卫长渊回到齐王府里就忍不住冷笑,在皇帝面前装出来的那份稳重乖巧,到得自己人面前消散得一干二净。
“长珩,你听到今天父皇说的话没?这也就是老三正在外头奔忙,要是本人在场,指不定就能捞到什么更好的差事了。”
卫长珩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自己的语气不知觉地放缓了许多,生怕那句话哪个字不对,就引火烧身,“二皇兄用不着着急,其实在这件事上,着急也没有用,卫长玦这次是真正占了先机,咱们能在别的事情上陷害他打压他,但一个人若有一身能力,身份又不极其卑微,总是能有光的时候,这样的光芒,咱们想要遮盖,只能是欲盖弥彰。”
已经把语句说的如此委婉,卫长渊仍旧不喜欢听,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就看着他在父皇面前是使出一身力气,一步一步登上那个位置,其他什么也不用做?那你还来我齐王府作甚,直接回家等永无休止的禁足吧。”
卫长珩内心暗暗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也不知道,选择卫长渊来辅佐,究竟是对还是错。兴许这位二哥并不是没脑子,只是在盛宠之下,已经不愿意主动去思考什么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卫长珩努力调节了自己的心态,安抚着道,“您和四皇兄都有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长处,那就是贵妃娘娘,父皇不糊涂,知道这江山最终得交到有能力的人手中,二皇兄大可让贵妃娘娘帮帮忙,多探知些父皇的心意,然后提早告知。到得御前,再由您主动提出来。到时候父皇必然觉得您与他心意相通,更觉得您和他一样,有管理天下的本事。这样的事越攒越多,还怕太子之位会落在旁人手中吗?”
卫长渊点点头,这些东西,他倒是一点即通,“这法子也不错,从前我不过是觉得母妃在宫中安养,别去给她增添烦恼就好,现在想想,就是因着我对母亲太孝敬,才一次又一次地让卫长玦翻了身。”
卫长珩又道:“更何况二皇兄身边还有那么多大臣,为父皇办事,得心应手,其实防备着雪灾算什么,若您来办这事儿,必然能比三皇兄办得更加干脆利落,先机很重要,后宫里有人,就要用上,到时候二皇兄被封为太子,那才是对贵妃娘娘最大的孝敬啊。”
卫长渊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点笑容,言道:“四弟把你荐给我,总算是他做对了一件事。你母妃家中那些窟窿,算是解决了吧?”
卫长珩赶忙离座躬身拱手,“说起这件事,我还没能好好地谢谢二皇兄,若不是您抬手帮了个忙,这个年我都过不好,我母妃更是要愁白了头,往后我一定更加尽心尽力,给二皇兄出谋划策。”
卫长渊笑了笑,让他免礼起身,又道:“其实齐王府里不缺谋士,想来你是明白的,只不过我这个人看重手足之情,想着与其让他人捡便宜,不如提拔自己的弟弟,你跟着我,总不会让你吃亏。”
“那是自然,二皇兄如今正管着军机要务,只要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到时候边疆的战士们能吃饱穿暖,必然会称颂您,等到万寿节,您再备上一份响当当的贺寿礼,还有三皇兄什么事儿吗?”
其实卫长珩稍稍有些夸大,这军机要务,还轮不到卫长渊去管,他充其量是在里面帮忙调度,但这种把自个儿捧上天的话,谁不爱听,卫长渊笑着说:“贺寿礼这事儿,你给我拟几个好物什,我挑一挑,外面朝廷上正忙,这些家中小事,就得让七皇弟你多帮我操操心了。”
卫长珩知道他不过是没有好主意,直接把这动脑筋的事丢给自己。可正所谓拿人手短,他不仅无法推拒,还要稳重地接受,“二皇兄尽管忙其他的吧,我到时候把可以送的东西写成单子,着人送过来便是,如果想要力压其他人,多半,还需要贵妃娘娘帮下忙。”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万寿节,是要比年三十还重要的存在,到时候大家都会在贺礼上较劲,卫长渊如是,其他皇子亦如是,几乎都巴不得打听到别人送什么,自己好送个更厉害的。
然而在恭王府里,岚意和卫长玦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云归舞那边传过来的信儿让人心惊外,两个人每天不是在准备着礼物,就是一人捧一本书读。
从前岚意读书时,喜欢瞧历史上的那些故事,尤其是行兵作战,觉得双方斗智斗勇打来打去很有意思,但是跟着卫长玦在一处,他常常看一些艰深难懂的古籍,那些文章字里行间并不华丽,全是一篇又一篇的大道理,岚意觉得自己看不来。
但卫长玦很有耐心,这些日子手上的正事忙完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竟然逐字逐句地给岚意讲解,岚意从厌恶嫌弃,到渐渐能看明白,再到最终也喜欢上这些书,开始主动捧着读,生生地用了近一个月。
去宫里参加除夕宴的那个晚上,凝芙念叨着,“还好有必须要出门的时候,不然这恭王府里,非得读出两个状元不可。”
岚意笑着拍了她一下子,唬她道:“打明儿起,你也跟着我一起读书,你不是财迷抠门么?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不随我一起捡金子去?”
吓得凝芙不敢再和岚意多说一个字儿,一溜烟的跑去拿蕊花手上备着换的衣衫饰了。
岚意忍不住笑,这一次来到除夕宴上,身份和一年前完全不同,心境自然也大相径庭,有卫长玦陪伴在身边,什么忐忑不安,什么焦灼不快,都不会再出现。
红红的宫墙仿佛没有尽头地延伸着,岚意抬眼望过去,天边的夕阳正努力地散着最后一抹余温,今天这日子不错,京城里没下大雪,往来时便宜许多,而那些琉璃瓦,泛着极好看的颜色,仿佛预兆着来年能够万事光明。
岚意想,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很多人都想进来,而里头的人,恐怕也绝不想出去,一个人走到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时,脚底下究竟得叠多少白骨?
越是繁华,越是容易引起一些无谓的感慨,等到了绮华宫,岚意作为恭王身边的女人,自然要和那些命妇妯娌们往来谈天,渐渐地就把那些思虑忘得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帝后驾到,妃嫔们紧随其后,瑛贵妃今日的打扮,也远比皇后要贵气许多,可能是实在虚弱,皇后的脸上连粉黛都不着,一屋子百花惊艳,唯独“花中之王”黯然失色,甚至呆不了多一会儿,就提前回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