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得言笑晏晏地回道:“妹妹有什么错呢?本来就是嘛,民以食为天,在家的时候母亲就跟我说,女工会后绣娘帮我绣,琴有琴师,棋有棋手,书有先生,画有卖画郎,哪个都用不着我,所以我只管吃的好好的养的壮壮的就行。”
见嘉良仪似乎没有想透自己的话,金良仪不由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就是不知这嘉良仪是真傻还是假傻。
“先前皇后与朕商量了件事。”谨宣帝说完就看了看众妃,尤其是看了看丽贵妃缺席的位子,那眼神意味深长。
此时底下的人也都不再动作,皇后带着标准的笑看向皇上,之后又望了望众人。
“后宫久不见喜事,前些日子顾良仪查出有孕,朕着实高兴了些日子,谁知她是个福薄的。所以皇后想着给后宫添些喜气儿,四妃中贵贤淑德就算了,陈婉仪升为荣华,蒋贵嫔升为婉仪,倩贵嫔升为倩修容,嘉良仪升为嘉芳仪。金良仪升为贵姬。另外嫣淑嫔升为嫣充仪。至于顾荣华,护胎不利,贬为良仪,还居阮明宫侧殿。丽贵妃也难说看护周到,罚俸三个月。”说完谨宣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贤妃和赵淑媛。
沈夕瑶没想到吃了个宴,自个儿还能升位,也跟着众人谢恩。眼角瞟过沈末人,见她面色铁青,似乎在压抑着怒气,看到她看向自己,沈夕瑶嘴角微翘,似是欢喜似是讽刺。
皇帝这次的决定是值得玩味的,若说陈婉仪倩贵嫔之流升位,大家并不觉意外,毕竟皇上宠着呢,就算是金良仪升位,大家也都理解,毕竟人家家世在那。可这蒋贵嫔和嘉良仪又是怎么得了皇上的青眼呢?毕竟不管从哪方面说,这蒋贵嫔都是默默无闻的,本就是个寡言的人,因着平日不爱跟人交际又显了几分木讷。而嘉良仪也不是顶顶出色的,如今皇上明显对这二位有了关照。
刚刚贤妃明明得了彩头,可就在这种时候,皇上不曾多赏贤妃,反倒提起皇后要给众位升位的事,这本身就耐人寻味啊。
这厢无论大家心思怎样起伏,宴会还是得继续。只是沈夕瑶心里却多了一份想法,只怕皇上这是要挑着皇后和贤妃争斗,如今这是表明了让升位的人站到皇后一边,最起码皇后的中宫位置不可动摇。
这宫里的事儿真是越来越有趣儿了,又觉得接下来贤妃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虽说贤妃在后宫有自己的阵营,但只看陈婉仪和马答应之类就可知贤妃斗不过皇后。许是想到什么开心的地方,沈夕瑶低头偷笑起来,却不知皇上依然瞧了她的小动作。
宴会结束了,任谁都没想到最后皇上竟然携了一直不曾得过帝宠的章昭仪离开。
皇上和皇后相继离开,众位妃嫔自然也不会留下喝冷风,,等高位离开后,见金贵姬看过来,沈夕瑶侧头低声交代云溪:“咱们回去吧。”
回到暖春阁,沈夕瑶又懒了骨头,瘫靠在软榻上,参加这种小宴还真是无趣的很呢。
听竹和云溪伺候着沈夕瑶卸了妆,换了衣服。想着今儿个谨宣帝去了章昭容那里,怎么说也是正二品的娘娘,既然去了必定不会随便离开,因此沈夕瑶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肚兜,外面也是随意套了件粉白色底色未绣花色的亵衣,最后罩了间外袍,看起来清凉干净的很。让听竹去端了碗菊花姜汤茶,自己趴在软榻上放着的圆桌上小口嘬着。虽说刚刚在宴上吃了不少,但毕竟摆宴的地方距离膳食坊并不近,而且也不可能一上桌就吃东西,所以进肚的大多是温热的,这在秋天可是让胃受罪。
步寿宫的正殿里,在谨宣帝的注视下,章昭仪白皙的手握着紫砂壶,将泡好的茶一一倒入刚刚摆好的杯子中,姿态虽优美,但显然她和皇帝没有一个人心思在这茶水上。
待茶被呈到谨宣帝身前,谨宣帝才收回了视线品了一口:“朕记得紫蕊好茶善舞,竟然不知原来爱妃也是能泡的几分滋味。”紫蕊正是章昭仪的嫡亲妹妹,也是被封为惠妃的女子。虽说是夸赞,但神色间并没有多少喜欢。
“皇上抬举臣妾了,在家的时候妹妹好茶,偏偏又极为粘着臣妾,没办法臣妾只得跟了制茶的师傅学习,时间久了不仅会制茶竟也有了泡茶的手艺。”章昭仪自己喝了一口,茶的滋味是不错,但却多了些苦涩。父亲不慈,母亲早逝,就一个嫡亲的妹妹还莫名被冠上自戕的罪名,可她不信妹妹会自戕。当时身为惠妃的妹妹早已是皇帝的心腹,无论是在稳定后宫局势还是在皇上心中都有了几分重量,况且还有自己这个姐姐,她为何会自戕?只是皇帝定案,皇后盖了凤印,再无翻盘的可能。这怎能不让她恨不让她恼。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不爱皇帝,皇帝也不喜欢她,她只不过是代替妹妹存在而已。
“皇上是想知道臣妾为什么会注意到嘉芳仪?”章昭仪笑意不减,语调平缓,似乎刚刚那个怀念逝去惠妃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没有答话,但嘴角却微微抿起,明显是不悦了,但谨宣帝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答应过惠妃要好好照看她的姐姐,虽说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存什么男女之爱,但不得不说在登基之初,她给过他很大的帮助。
不再准备多留,谨宣帝说:“你早些歇着吧。”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章昭仪带了叹息的声音:“皇上,若嘉良仪也做了您的棋子,只怕这后宫就再没有一个真人了。这后宫,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您都不觉得厌烦吗?”
谨宣帝的脚步微顿,蹙起眉尖没有说话。穿过院子里的青石路,还没上撵车就发现开始掉雨了。
“爷,下雨了,是要打伞还是要避一避?”李明德是在皇子府就跟着谨宣帝的,虽说大多时候也估计尊卑,但到底比别人多了一份亲昵,当初谨宣帝每每遇到烦恼就不爱让人唤他的身份。
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谨宣帝收回目光,冷冷地说:“跟朕随意走走吧。”
谨宣帝的随意走走,果真是走走,一路上再无言语,专挑着偏僻的路走,明显的漫无目的。他这一生,注定活在算计里,片刻不敢停歇,甚至于自己的喜好也不敢泄露半分。可就算如此,很多事他依旧无能为力,很多事依旧让他心惊胆战,就像他的身体,就像外面支持前太子的长公主。
章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跟皇上的相处方式,也不多说什么,按着主子的吩咐收拾了桌上的茶具。章昭仪惨淡地笑了一声,她不曾说的是嘉芳仪与自己的妹妹十分相似,她甚至怀疑,这个嘉芳仪也是妹妹梦见过的那个神秘空间的魂魄。不管怎么说,在后宫这种女子对帝王宠爱趋之若鹜的情况下,有一个女子看得清明,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暖春阁里,沈夕瑶见出去一趟身上带了湿气的听竹,再听窗外已有了簌簌的声音,料想是下雨了,所幸脱了袍子抱着暖呼呼的被子睡去。谁知天还未大亮,沈夕瑶刚刚梦到谨宣帝赐给她许多鲜果,突然院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她猛地被惊醒。睁开眼,在内室守着的听竹赶紧帮她穿上衣服。此时云溪也已经进来:“主子,刚刚云岚喊了一声闹鬼了就被吓晕过去,奴婢已经让人带她下去休息了,院子还关着,奴婢也已经警告过外面守夜的奴才了。”
点点头,想了想,制止了听竹继续给自己穿衣服,然后又钻进了暖暖的被窝,有些不满地说:“大晚上的不让人好好休息,听竹云溪,你们主子向来睡眠都很好,明白了吗?”
愣了一下,二人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云溪赶紧退出了内室。听竹也熄了灯继续守着主子休息。至于闹鬼,沈夕瑶觉得她向来是捉鬼的好手。
不管后宫怎么闹,至少沈夕瑶不动作,这事不外传,那幕后之人必定也不敢随意跳出来胡说什么。若是幕后之人敢在后宫散布闹鬼的谣言,不说皇帝会怎么样,皇后都不会放过那个人。想了想,闭上眼翻了个身,对于自己这种无神论者,那个幕后闹鬼的人只怕有的琢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果然不假,第二日刚升到从五品的沈夕瑶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只觉得冷风飕飕的。今日她穿了绛紫色的百褶襦裙,因为怕冷,又加了件同色的无袖夹层对襟上衣,笑吟吟地坐等在自己的位子上。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同宫的莫贤姬多看了自己几眼,至于是不是因为昨晚闹鬼事件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