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守谁一辈子呢?不过是三年五载,便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候,谁还管谁呢?
楚忆一气之下把书都给撕了,提起笔又给东棠又写了封信。
&ldo;东棠,我上高中了,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昨天有个女生给我表白了,我没接受,你也晓得我呢,你还记得那天吗?那次……&rdo;
信纸上工整的文字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后面似乎还写了什么东西,却被楚忆潦草地划掉了。楚忆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梦见东棠回来了。等他转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落寞得不成样子。
梦里,他哭得很惨烈。
醒来后才发现,浓重的笔墨在信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笔直的黑线,逐渐在一汪水里散开,雪白的纸迅速变成了乌漆色,沾染在他的手臂上,洗不干净了。
他瞥眼,似乎看见对面的窗户亮起了灯。
&ldo;啪&rdo;地一声,他的笔落在了地上。楚忆头也不回地冲向对面的楼房,连奶奶的呼唤都不曾听见。他的心仿佛扬在了半空中,疯狂奔跑着,双手在楼梯的钉子上蹭破了皮,都没有发觉。
那扇熟悉的门在他眼前出现,门口却走出了一对从未见过的夫妻,见到楚忆灰头土脸的样子,笑道。
&ldo;小朋友,我们是新搬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哦!&rdo;
楚忆此时如被天雷击中般愣在原地。
原来,你还是未曾回来过。
楚忆说他以前有东西落在这家了,并向那对夫妻表明了想拿回的意思。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女人朝着房间中一指:&ldo;全都在哪儿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rdo;
他环顾四周,一切都那么熟悉。多少个寂静的夜里,他都会从三楼的防护栏,爬进东棠的家中。十多米高的地方,少年有了向往,就再也没怕过了。东棠家中早已是落满了灰尘,楚忆念他念得狠了,就会爬到东棠的床上,睡一晚上,第二天早早离去。
他以前从来不敢开灯,怕被人发现,会以为这家进了贼。他总是在黑暗中悄悄摸索,靠着想象与回忆,构思这件房的样子。
这一次,他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楚忆把所有和东棠的回忆都带走了,搬了个比他人还重的大箱子,拖着走了。他一路慢慢走过,黑暗中留下一道孑立的背影。他在箱子中翻找到了一块玉佩,他把玉佩栓了个绳子,挂在颈子上,感受着它贴在胸口处的冰凉,就像他的心。
他相信,东棠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几个大活人就怎么突然消失了,按理说周围人肯定会觉得奇怪。可是好奇归好奇的,谁也没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来。时间一久,总会淡了,忘了,记不得了。过个三年五载。有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住了一家姓魏的呢?
楚忆摘了一朵黄桷兰的花,夹在信封里,塞进了抽屉。
那朵花,永远存在了时间里,就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第三十章
千禧年的晚上,度过千年世纪的一夜,滨江路一截的某处,站了三个人影儿。
马小川趴在护栏上,眼瞅着严浩。你快点想个办法啊!
严浩翻了个白眼,撇过脸不去看他。想办法?我有个屁的办法!
马小川叹了口气,脸埋在双臂里,露出个缝儿瞧着边上的楚忆。这人自从东棠消失之后,就没见着心情好起来过了。好不容易跨年的时候带他出来,想着让人开心一下,他非但不领情,居然还一副死了妈的表情。
楚忆嘴里叼了只烟,嘟囔着,&ldo;叫我出来干嘛啊?&rdo;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点上。十五六岁的孩子,别的不学好,奈何没人管他,偏学人抽烟。
马小川灵机一动,抬起头道:&ldo;听说今年许愿特别灵,你要不试试?&rdo;
严浩似泄了气的皮球,和楚忆一样表情地瞧着马小川,异口同声道,&ldo;你怎么像个小娃儿一样!&rdo;
楚忆伸了个懒腰,找了个地方抹了两下,一屁股就席地而坐。许愿?要说以前,他心里倒还真有个愿望;现在,那还真不见得了。
倒不是说不在乎了,而是已经晓得,有些人、有些事,连拿来许个愿,都显得有些奢侈。
魏东棠,这三个字已经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吧。连声儿招呼也不打,去了哪儿,干了啥,楚忆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不敢想象,等过几年他再也不能从周围人口中听到这人的名字,会不会也同样遗忘他?
想到这儿,楚忆逮着烟蒂深深吸了一口,却又被呛得眼泪直流。一滴一滴的水花子,从他眼角滑过。他仰天笑了笑。暗定那泪花子就是被烟熏的。楚忆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跟两人开玩笑,&ldo;以后我们谁先见了他,先替另外两人揍他一顿!&rdo;
马小川根本没听懂楚忆话中的辛酸,还以为这人是真的情绪好了,非要拉着人许愿。只有严浩,稍微侧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知这其中真意,他到底看懂了几分。
楚忆还真默默许了个愿。后来仔细回想之时,竟想不起具体许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前后都能记住,就那一段忘得一干二净,好像被人特意地删掉。
愿望,愿忘。
觊觎已久之物,还未得到便仿佛永远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