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络绎不绝地往上来,先上来的人没有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吵吵嚷嚷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人太多,走散的不在少数。
赵海等人还没有上来,许勋安熄了火,眼睛落在入口处:
“你不该回来的!难道你是听了皇上的诏令想回宫继续做你的太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恢复唐瑛太子的身份,是为了平复民间的传言,也是为了阻止大臣和后宫妃嫔们逼他重新立储。
“呵呵!”唐瑛哭笑一声,“那要问问我的三十几个兄弟同不同意,你何必明知故问!”他感受到女儿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很是依恋,用满是胡茬的脸蹭了蹭女儿的脸庞,她没有像以前似的抱怨着躲开。
“阿爹,你是不是来接我的?”洛儿声音透着欣喜和眷恋,许勋安默默把头转向一边,这一个多月洛儿很少提起,他以为小孩子很容易遗忘呢,竟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
“洛儿,阿爹还不能带你走,再等一段时间可以吗?”唐瑛的声音很低,充满歉意。如今他被恢复了太子的身份,比以前更加危险。
从长安到陕州,他并非有意尾随他们,而是比他们早一步到达大禹渡,不过是想尽快返回西北,没想到老艄公停了渡,他被耽搁在黄河南岸,竟然让他找到机会跟女儿见一面,真不知道是祸是福了。
洛儿把头埋在阿爹颈间,没有说话。师傅对她不错,可是她还是很想念阿爹,觉得阿爹才是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她两世的经历加起来,只有阿爹给过她这种感觉。师傅虽然也不错,可是他们才想处一个多月。
“王训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许勋安留意着周围的动向,把怀里的水囊打开递给洛儿,里面是添了糖霜的水。
洛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师傅每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总记得给她的水囊填满热水,棉套保不了太久的温度,他通常都是踹到怀里给她暖着,水到现在还是热的。她赶紧递到阿爹嘴边,让阿爹也喝一些,她离得进,发现阿爹的嘴唇都干起皮了。
许勋安正从怀里往外掏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几片米糕,他想让洛儿先吃些,小孩子脾胃虚,经不得饿。
回头看见小徒弟正给唐瑛喂水,心里跟吞了个柠檬似的。唐瑛何德何能,竟有这样一个小棉袄护着,完全忘了小徒弟在他忙碌的时候经常给他递水的事情。
唐瑛被女儿的举动暖到了,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竟是热的,他感激地看向许勋安,他把洛儿照顾的很好,比他都细心。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答应照顾她就要尽力,不过真的很麻烦,所以你要尽快把她接回去自己养!”说到最后一句,心里竟然有些酸酸的。
洛儿听见师傅的话,总算从唐瑛怀里抬起头,扭头瞪着师傅,很生气的样子,把唐瑛都逗笑了。许勋安也不客气,瞪着他说:
“怎么,你不是盼着和你阿爹团聚吗?难道我说错了吗?”他是没说错,可是洛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满满的嫌弃,这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阿爹!”有阿爹在,洛儿省下和师傅斗嘴的心情,软绵绵地撒娇,让唐瑛十分受用,却仍要教育她:
“不要这样瞪着勋安,他把你照顾的很好,阿爹都自认做不到这么细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勋安的这份恩情,有机会也要回报于他!”洛儿听话地点点头。
周围的吵闹声没有先前激烈了,折腾了那么久,人困体乏,上来的人都开始找地方猫着睡觉,最后一波人也在往这边靠近。
唐瑛压着嗓子对许勋安说:“王训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有几次差点跟我打了照面,却被他硬生生地找借口躲了过去!”朔方军一直驻守西北苦寒之地,还有突厥游散部落经常性地搞小规模突袭,条件非常艰苦,所以很少有勋贵世家把孩子送进朔方军锻炼。
朔方军中能认出唐瑛的除了他的舅舅,也就只有一个王训了,他既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肯定不会揭发,唐瑛在朔方军中应是安全的,许勋安也就放心了。
有人举着火把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许勋安心里一紧,想要迎过去挡住来人,只觉怀里一暖,刚刚还对自己生气瞪眼的小徒弟就落在自己怀里,两只小手也软绵绵地搭着自己,一声不吭地望着身后的黑暗处,唐瑛已经没了影子。
“安哥,小郡主!”来人正是孙丕,一身黑色锦服沾满了黄泥,靴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些百姓真是顽固不化,死活不听我们的劝说,要不是李贲拔刀出来,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呢,连我们都得折到那里!”
他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边往唐瑛消失的方向望去:“你们刚刚在跟谁讲话?”他明明看到有人站在这边,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有个百姓找错了人!”许勋安不欲多说,“要尽快搭一个避雨的棚子,恐怕撑不到天亮就得起雨!”说着率先抱着洛儿往废弃的窝棚走去,刚走开两步就看到李贲正举着火把站在不远处,心里一时有些忐忑。这四人里面,唯有李贲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