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师父也收过不少徒弟,你家卫国还是第一个带着媳妇孩子来我家做客的。”
“怕你们来了找不到我家,这倔老头一大早就起来了,饭都不吃就要过来等你们,后来被我强压着喝了一碗粥,就赶紧撂下饭碗颠颠地就跑过来了。”
金桂芳无情地“出卖”了自家老头,好在她还算给面子,只是小声地跟徒弟媳妇交谈,没让后面的师徒俩听见,不然这小老头还咋装深沉了。
“要是知道师父这么早就来等我们了,我们就不在家磨蹭了,我家大人小孩起得都早,卫国和俩孩子吃完早饭就急吼吼地要过来,我怕太早过来不方便,就在家磨蹭了好半天才过来的。”
顾红星没想到严肃沉默的师父,竟然这样热切地期盼自家四口人的到来,这让她心里暖呼呼的。
她也终于明白齐卫国那句“我师父冰冷的外表下藏着颗滚烫的心”的意思了。
“收了十多个徒弟,就你家卫国敢来我家做客,你师父昨晚因为这事开心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整得我家那老床吱呀吱呀地乱叫,叫得人心烦意乱的,后来我吼了你师父两句,他这才算消停了。”金桂芳继续跟徒弟媳妇分享自家老头子的糗事。
“你师父这人性子急,脾气也急,为此没少得罪人。他那破脾气,经常把我气得动手,使劲捶他几下子才能消气。就他这动不动就骂人的破脾气,没有徒弟搭理他,也是他自己活该,不赖别人。”
虽然也心疼自家老头子被徒弟们嫌弃,但金桂芳也明白缘由,从不怨恨别人。
她能理解那些徒弟们的心态,人家也不是求着自家老头当师父的,人家好不容易找个正式工作,摊上这么个急脾气爱骂人的师父也挺倒霉的。
“师父就是脾气有些急,但人还是非常好的,卫国跟我说过,以前他顿顿喝大碴粥时,师父还给他买过菜呢,还要借钱给他用,还给他塞过肉票,把他感动坏了。”
顾红星不太清楚师父的脾气到底有多急,但起码没从齐卫国嘴里听到他对师父的抱怨。
“而且也不光我家卫国跟师父亲近,不是还有个师兄总跟着师父一起干活嘛。可能是其他师兄们跟师父接触得少,不了解师父才造成误会,要是接触多了,就知道师父有多好了。”
师娘嘴上埋怨师父,但作为徒弟媳妇,顾红星可不敢跟着埋怨,自然要捡好听的话来哄师娘开心了。
“你说的那个师兄,不会是刘贵宝吧?”金桂芳一脸嫌弃。
“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卫国就跟我提过一嘴,好像是姓刘吧?”
顾红星不太确定,但看师娘那个表情,立马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她赶紧支棱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肯定是刘贵宝没跑了,除了卫国,你师父就带他出去干过私活。”
“唉,这人我都不想提,提了都闹心。刚才咱们过来时,你注意到前院搭了个破棚子的那户人家没?就是有个老太太坐在路边那家!”金桂芳停住脚步,转头向后,示意顾红星往后看。
顾红星都不用往后看,就知道师娘说的是哪一家了。
一路走来,顾红星对那家的印象还挺深的,虽然不少人家的院里都搭了简易棚子,但唯独那家人把整个院子都搭满了,而且草棚子里好像还养了鸡鸭,从他家路过时,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坐在门口的那个老太太,用非常可怕的眼神瞪着自己一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呢。
“见到那老太太的眼神没?恨不得扒了咱几个的皮。那老太太就是刘贵宝的亲娘,你师父带刘贵宝挣了那么多票据,换来的就是他家人看见我家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跟个仇人似的。”
见徒弟媳妇知道自己说的是哪家后,金桂芳转回身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讲述刘家人的情况。
“这刘贵宝本来不是你师父的徒弟,但当时厂里带他的师父不要他了,他就求到你师父这了。你师父看他说得可怜,一时心软就把他收下了。”
“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他家人啥样,我跟你师父其实都清楚,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刘贵宝他爹以前跟你师父是一个车间的,后来在车间操作不当造成事故了,人被压在机器底下变残疾了,两条腿都锯了,一点重活干不了,只能在家糊火柴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师父这么帮他,他是一点好都不记啊。这白眼狼学会了焊工,当上了班组的班长后,直接就不搭理你师父了。”
“这两年,厂领导为你师父介绍了几个外厂的私活,你师父赚了点票据,俺家肉票和油票都不缺了,这让刘贵宝知道了,就又赶紧贴了上来,你师父也没记性,又心软答应了。”
“外厂找你师父干的活,都是特别难的,要是不难,人家厂里自己的焊工就干了,还用得着找你师父帮忙嘛。他刘贵宝会个屁啊,一个四级焊工,哪个厂不是一抓一大把啊。”
“他家连个自行车都没有,每次干活,还得你师父哼哧哼哧驮着他往厂子去,这哪是去帮忙的,根本就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