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令欢根本看不出他态度的冷淡。听到他问,她便从袖子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个香囊,举起来献宝似的给薛晏看。
“这是我从姑母的库房中找来的安神香呢!”君令欢说。“姑母说,这是她以前从报国寺求来的,只要点一颗,就能睡好觉啦!我想亲手给哥哥点,可是又不会,所以,五皇子哥哥能不能教我点香呀?”
说到这儿,她又嘀嘀咕咕道:“我房中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敢让我动手。我都是个六岁的大孩子了,为什么不可以用火?”
她却没注意到,薛晏的目光一滞。
接着,她听到薛晏问道:“你哥哥睡不着觉?”
君令欢摇头道:“哥哥能睡着,但是整夜地做噩梦呢。”
她又听到薛晏平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君令欢掰着指头想了半天。
“嗯……就从下雪的那天!”她终于想了起来,高兴地开口道。“那天哥哥冻病啦,之后就一直睡不好,做噩梦。”
薛晏浅色的瞳孔彻底沉寂了下去,泛起了一丝自嘲的讥诮。
下雪的那天,正是自己来的那日,也是君怀琅到自己房中走了一遭,便骤然生了病的那日。
“你知道你兄长为什么梦魇吗?”沉默片刻后,薛晏问道。
就是因为你面前的这个人。薛晏心想。因为这个人是七杀降世,天煞孤星,你兄长傻乎乎的不知害怕,竟然敢接近他,所以才受煞星所妨,日日梦魇。
薛晏心想,果然,自己早就该清楚的。这是他生而带来的命格,会伤害接近他的所有人。
世人惧怕他、厌恶他,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而君令欢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他这么说,连忙问道:“五皇子哥哥,为什么呀?”
薛晏低头,对上了君令欢那双干净的琉璃般的眼睛。
那些话,他又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淡淡道:“没什么。你把安神香给我,我知道怎么办。”
君令欢不疑有他,听这位哥哥说话,她连忙将香囊捧给他。
报国寺制的香,散发着一股深沉悠远的檀木味,如同云端诸佛,悲悯宽仁地俯视着众生。
这宽厚沉郁的香气,却像是细却坚韧的丝线,层层缭绕,死死扼住了薛晏的脖颈,让他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他是生于深渊的厉鬼,诸般美好,都与他无关,甚至于触碰到他,都会受他反噬。
薛晏淡漠地垂眼,抬手将那香囊从君令欢手中抽了出来。
全程,都未曾触碰到她一下。
——
君怀琅临近正午,才从皇后的宫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