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王府除去养出永昭帝,其余地方毫无建树。熹王空挂个王爷衔,在朝中却没有实在的一官半职,加之膝下无子,就一个女儿还在官学读书。相比之下靖远侯位极人臣,手里还有老侯爷留下的五千精干府兵,熹王对靖远侯如此上心也并非毫无理由。
一个快四十岁的王爷要去交好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您是准备牺牲色相去勾引他?”
“去去去,”熹王挥手,“要牺牲也是你牺牲……”熹王的目光在自家闺女脸上转了一圈,咽了口口水,底气忽然不是很足。
“其实傍上侯府也不是只有牺牲色相一条路。”
从熹王咽口水的声音里,苏木隐隐受到冒犯,还是被自己的亲爹冒犯。她虽不是国色天香,怎么也算得上秀丽可人吧。
***
北豊素来重文,自地方到中央依次设有乡学,县学,州学,到中央上饶设官学,太学。
其实官学按理算并不包括在这一系列学堂制度当中,而是应当另拨出来。实是因为官学是为上饶的贵族子弟设的学堂,可当做私学不纳入体制内,但太学招收学生却并不会跳过官学不收。无论哪里的学生,最终目标便是太学,无论寒门子弟,抑或是高门贵族,要想入仕,除开立功,就是入太学。
苏木是官学学生,再读一年,若有本事,便可进入太学。但是比起入太学,如何通过算术的测试才是眼下的第一大要紧事。
外人评价当今熹王府的锦瑶郡主司徒苏木只有八个字——刁蛮跋扈,不学无术。前一点苏木表示还有待商榷,后一点苏木却是一百个不服气。好歹她自幼师承于帝师,也算永昭帝的小师妹,官学门门课程不说拿甲等,乙等自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自然,除了算术。
银子可能会花完,点心可能会吃完,但是算术不会,算术不会就是不会!
算术这门课与苏木就是天生八字不合,可偏偏只要上学,算术就必考无疑,且年年都要考,岁岁都得测。苏木不是没做过努力,起初一段时间她还常去向账房先生请教如何学算术,半月不到,王府的账房先生原本就不算多的头发忽然大把大把的掉,教过一段时间后直接向熹王辞去差事,说是连算盘都不会打了,胜任不了账房一职。
后来这管账的差事落在大姨娘身上,苏木抱着《九章算术》去请教大姨娘,大姨娘直接甩给她一袋银子,只要不找她教算术,以后月钱翻倍。
银子与《九章算术》比较,孰轻孰重还不清楚吗?
第3章乔迁
再过不到一个月便是官学一月一次的小测,考学统共有六门——法令、史学、书法、文才、政论,还有苏木梦见都会吓醒的算术。旁的都好说,但是算术不好说。
为了让夫子能安然度过一个清明节,苏木决意采用最笨的方法——背,硬背。
熬夜背了一宿的《九章算术》,次日清晨鸟还没叫,隔壁震天的炮仗声惊得睡梦里的苏木一哆嗦,裹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地上。
盯着面前的桌脚,苏木大脑放空了一阵,然后才像个蚕一样咕踊咕踊着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扯声喊青簪。
刚亮嗓子,炮仗声又响起来,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
苏木从地上爬起来,扯下架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一脸烦躁地推开门。
“郡主?”青簪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惊恐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天,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再仔细想想日子,今天也不上学。
“谁在放炮仗?”苏木皱眉,扰人清梦易折寿不知道吗?
青簪恍然大悟。“今日靖远侯乔迁。”
梳洗过后的苏木搬了梯子坐在王府的墙头上,罩着一件水蓝色莲花纹的袍子免得自己着凉,抱着红艳艳的草莓,往不远处一眺就是靖远侯府。
熹王府与靖远侯府挨得近,离苏木坐的墙头不到一丈远便是靖远侯府的围墙。苏木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墙头上,靖远侯府从打地基起,可以算是她监工建起来的。
“郡主,您当心被靖远侯府的人发现了。”青簪劝她。
苏木将拔下来的草莓蒂整整齐齐地码在墙头上,满不在乎地晃着脚,“谁会来这么偏的院子,何况今日靖远侯乔迁之喜,人手一定都赶去前面做事了。我坐的也不是他们家墙头,不怕。”
将青簪打发走,苏木揉着眼睛,缓缓打了一个哈欠。
沈行在果真是好大的排场。苏木坐在墙头,靖远侯府大门的视线被白墙挡去一部分,却还是能隐约看见一条蔓延的粗线,都是前来贺喜的人。
呵,都是一群狗腿子。
哦,她爹也是其中之一。
熹王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靖远侯府,她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沈行在应该在陪着熹王。
虽说他们熹王府里的人没一个有正经职位。全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靠熹王的俸禄和名下铺子养活,连永昭帝都看不过眼,时不时就赏些东西救济一下他的亲叔叔,小堂妹和三个姨婶婶。
但这并不妨碍熹王府有从龙之功,在当年先帝子嗣凋零严重,皇嗣频频被迫害的时候,永昭帝在熹王府健康茁壮地成长为明君,这都是熹王的功劳。永昭帝尊称一声皇叔的人,谁敢怠慢。
侯府院子里的树冒出顶,风过吹落一片树叶,苏木瞄着那片叶子,将手中的草莓蒂扔过去想将它打中,可惜力气大了些,草莓蒂直接越过了侯府的围墙。忽地一声展扇响,才扔过去的草莓蒂又回来了,直中苏木额心。好在她反应快,伸手扶住墙头,才不至于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