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物是人非,在卫伯母去世后,已经逐渐失去了最初的归宿感,我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除了卫窈,但是现在我想回家了。
我怕继续留在这里,心态更加下沉,再看不见任何光亮,令自己疯魔。
林谅看懂了我的心意,他拍下罗榆的手,亲近的揽着我的肩,语气温柔道:“回家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不由自主地问:“那你呢?”
“我处理完上海的事,和我大舅说一声,就去找你好不好?”
林谅的眼眸清亮纯粹,不含杂质,我却感到莫名的心慌,求证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罗榆不露痕迹地看了林谅一眼,抢白道:“堂姐,姥爷让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和我表哥领的结婚证书?”
露易丝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调侃罗榆:“这才叫果断,不然像你一样磨磨蹭蹭要到什么时候。”
两个年轻人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了一阵,从旁观的角度看,罗榆做低姿态讨好露易丝,后者虽然气鼓鼓的,但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透着明晃晃的倾慕。
这就是真心的喜欢吧。
不管前路如何,真希望他们能携手走到最后。
罗榆和露易丝的突然来临,轻易打碎了我内心重重包裹的黑暗,照了一丝光亮进来,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唇角不经意泄出微笑,暂时忘却了眼前那些悲哀的事。
离开并不是一件说走就走的事,卫窈与医院那里都要办妥,我从不指望卫康靖会照顾好她,但还有真情实意的人关心着卫窈的情况。
我将卫窈托付给了纪先生夫妇,他们应允,若上海一旦不测,会立刻带着卫窈离开,医院那边,我与秦焕焕打了招呼,她得知我要走,还是没忍住小女孩心性,抱着我哭了许久,护士长板着脸送我出了医院,我想起敌军空袭火车站那日她铿锵有力说的一席话,心怀愧疚,黯然说:“我很抱歉没有坚持到最后。”
她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逃兵,特别耻辱。”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完全没有必要,这对你而言本来就不是义务,不必在意我以前的话。”她尝试着调整着表情,对我微笑,却极不适应做出亲和的状态,我还是习惯她严厉,不好说话的样子,她继续说,“我很感激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帮助了我们救助许多伤员,我无法表达感谢,这是今天早上,一个孩子送来的山茶花,你留下吧,就当做个纪念。”
在这处处布满硝烟的地方,难得的一抹亮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原本婉拒的话卡在喉咙里,我视若珍宝地接过花瓣,捧在手心。
这就像是希望,虽然渺茫,却仍要坚信,总有一天它会改变现在这个灰白的局面。
她将我送到门口,郑重地与我握手,说道:“我们会一直坚守在这里,如果你回来了,随时来找我。”
这位四十出头的妇人,眼角生出细密皱纹,以一己之力扛着所有压力,雷厉风行地穿梭在前线与医院之间,我许多次见到,在不为人知的深夜,她还在彻夜忙碌,虽然之前医院的护士或多或少都被她骂哭,我也曾觉得她不懂变通,但她的心,一直向着家国,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别人或许无法理解。
我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持她走到现在,但希望她永远坚守本心,遂从脖颈上取下玉佩,交到她的手里:“这是一个护身符,玉能挡灾辟邪,愿你一切平安。”
我生怕她拒绝,补充道:“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在城隍庙里一个算命的道士那里买的,算是买个心安。”
她这才放心地收下,我们分别时,互道珍重。
“一路平安。”
“你也是,下次等我回到上海,再来见你。”
我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见到她,从前也毫无交集,短短几月,我们同在医院,同心协力,我见证到了许多不可能的奇迹,不论未来如何,我相信她爱国的心永远不会变,期盼来年冬雪消融的时候,上海又恢复原状,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正式地询问她的名字。
护士长,所有坚守在岗位的医生护士,以及前线的将士们,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离开上海
和小少爷分别啦
接下来大虐正式开场
第82章归宁
我住在上海的最后一晚,月明星稀,夜风凉凉袭来,带着一贯的焦土气息,远处几片火光冲天,映得夜空赤红,美得壮烈。
我的行李已经都收拾好了,衣橱里林谅的衣服孤零零地挂着,结婚照从墙上拿下,放进了箱子,所有关于我生活的痕迹都被抹去,这一切都是林谅整理的,我冷眼问他:“你是不是打算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