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是了。”郑惠冉很轻声地很轻声地喃喃说着,又问青枫:“她这是甚么意思?”纸上没有多余的字儿,不过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话:——允你们二人四日假期。即刻启程去陶副将家,十六的时候回来。陶副将正是青枫的四姑父。崔怀岚的夫君。青枫看着郑惠冉,轻声说道:“其实你看懂了是什么意思。不是么。”郑惠冉扭头看着脚前地面,哼道;“我哪里知道!”说着把纸张拍到了青枫的怀里,“你自己拿着。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说着转身就要往宫里去。这是在宫门口。出去几步,就到了宫外。往里走几步,就回了宫内。青枫忙一把拉住郑惠冉,急切说道:“你仔细想想。你别急,仔细想想。你究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当然不去!”郑惠冉斩钉截铁说完,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努力了好久方才发现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他是习武之人,力气之大哪里是她能够抵挡的?郑惠冉气极了,跺脚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没别的。”一向顺着她意思的青枫,这次难得地十分坚持,也十分倔强,“我就是想,咱们俩按照太子妃的吩咐来做事。”他一手拉住郑惠冉,一手抖了抖那纸张,“太子妃的一片好意,你难道不明白么!我想要承了这好意。也希望、也希望你愿意。”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有些疑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强求?倘若只他一个人有那般的意思,倘若她不肯……那他是不是该让她回去?因为信笺上太子妃写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些字句,却是在告诉他们,让他们去陶家和姑姑、姑父一起过中秋节。青枫看着郑惠冉,慢慢地把手松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我现在松开你。我不拘着你。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和我一同归家,与家里人一起过节。”他小心翼翼地问郑惠冉,“你能答应我吗?”郑惠冉想要摇头说不。但是回想起往日种种,她就有些开不了口说那拒绝的话。最后她心里天人交战半晌,终是不忍心看到他伤心难过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自从与阿音“谈判”好了之后,晟广帝一直在等着那小丫头的回信和消息。虽然阿音说了自己会去劝冀行箴,可这“劝”总得有个过程。晟广帝暗中寻了阿音几次。阿音只说冀行箴一直不肯松口,她面上万般无奈,连连叹气。晟广帝看她也是尽了力了,想着自己不好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又不肯拉下脸来亲自去求冀行箴,于是只能火冒三丈地继续等着。一等二等再等。眼看着自家小孙子的百日宴都过去好久了,眼看着中秋都已经过了,就在晟广帝觉得这事儿没戏了的时候,阿音却忽地告诉他,冀行箴答应下来。晟广帝心花怒放,只觉得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什么坎坷什么波折都记不起来了。就连这初冬的冷风都吹得万分舒坦起来。登基的日子定在了年后的二月。晟广帝初时不肯,觉得这时间太拖了些。他可是恨不得立刻就能够从这个耽误人的位置上下来,而后逍遥地做闲散人去。不过冀行箴和他“相谈”一番后他立刻就改了主意。敞亮的屋子里,冀行箴和晟广帝相对而坐。冀行箴唇角微勾望着晟广帝,斩钉截铁定下了二月的日子,又道:“倘若您觉得不合适也可以。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敞开来说的?您不答应,就继续在那儿待着就是。我不急。”他口中的“那儿”,自然是说的皇帝这个位置。晟广帝一听登时就火了。这小子是在威胁他老子?晟广帝怒拍桌案,呵斥道:“你别太过分!”“过分的是您罢。”冀行箴悠悠然道:“若非您执意这样做,我原本不用那么早就执政,也不用那么早就登基。”他往后一靠,闲适地倚在椅背上,凤眼微眯,含笑道:“您说说,自古以来,有几位君王像您这样‘靠谱’的呢?!”晟广帝被他这就激得说不出话来。……他没理。自然说不出什么。冀行箴看着晟广帝那憋了一肚子气还发不出来的模样,轻哼了声,也不等他的回答了,自顾自起身,拂了拂衣袖,这便踱步出了屋子。自打那天起,晟广帝就再没有对这个退位登基的日子提出半点儿的不乐意来。晟广帝年后退位,太子即将登基为帝的事情昭告天下后,永安宫里来了两位这些年已经鲜少见到的“客人”。——抹着眼泪的顾嫔和一脸不甘的冀薇。冀薇是被顾嫔生拉硬拽给拖过来的。初时冀薇死活不肯跟着来永安宫。后来顾嫔拉着她与她道:“你原先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女儿所以为所欲为。如今陛下诸事不理,往后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天下。你怎么惹恼了他们你自己心里有数。若还想活得安稳,赶紧出了这宫门才是正经。”冀薇一想到年后二月里那对夫妻就成了帝后,她的心里就犯怵。只能答应了顾嫔的央求,一同来了永安宫。顾嫔这短短几年仿佛苍老了二三十岁。她在俞皇后的跟前絮絮叨叨,无非是说冀薇年纪大了,需得许人家。“……妾身也已经让人相看好了,”顾嫔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青州知州朱大人。”这倒是让俞皇后有些意外。前些天顾嫔身子不好,请求见一见娘家人。谁知不过两次面的功夫,而且才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居然已经给冀薇挑好了人家。那朱大人不过是五品官职,又在外乡。倘若没记错的话,那人原配去世,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尚公主的话着实是高攀了。好在那人上进且忠厚,做事也稳当。冀薇嫁给他,最起码不会被亏待。俞皇后颔首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办罢。”她拍了拍顾嫔的手,“旁的我不说,总会顾念着你这些年的好。冀薇既是远嫁,她的嫁妆我就比照着冀茹的来。只比冀茹略低一点。”冀茹毕竟是淑妃之女,而冀薇的母亲是嫔。俞皇后这样安排,已经是极其妥帖的了。顾嫔哭着谢过了俞皇后。俞皇后就让段嬷嬷把两人送了出去。目送母女俩走远后,段嬷嬷回到屋里来和俞皇后道:“真是作孽。顾嫔这样的脾气,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出来。要我说,那五公主就比三公主好许多了。”五公主冀萱是冀薇一母同胞的妹妹。自打冀薇惹了这许多事后,冀萱求了一圈人想要帮助姐姐,都没能成事。从那以后,冀萱就跟着顾嫔过得很低调。因为她的乖巧懂事,平日里逢年过节的俞皇后和阿音都没忘了她,有什么好的总会送一份给她。想到冀萱,段嬷嬷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与俞皇后道:“我还道顾嫔为甚这么急着嫁三公主。想必一个是殿下即将登基,一个就是五公主年岁大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虽说当初冀茹是绕过了冀薇去当先成了亲,但冀薇和冀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冀萱的亲事就不太能够绕过冀薇先行成事了。俞皇后也想到了这一点,对此不置可否。她与段嬷嬷道:“你去看看厨里的饭食准备好了么。若是好了,就上来罢。”这就是不愿多说这事儿了。段嬷嬷心道也是。宫里有那么多欢喜的事情,何必去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呢。于是笑着应了一声,这就往永安宫的小厨房行去。阿音这些天忙碌得很。小宝儿愈发粘着她了,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嗯嗯啊啊地非要她抱。偏偏后宫里事情一大堆。旁的不说,单就冀行箴和她的帝后礼服和一应物品都要赶制出来,这便是很大的一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