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何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样子挺可笑,便言归正传:“这家酒店的糖梨和蟹黄包不错,给你带好不好?”
白离顿了顿,说“好”。
“太晚了,赶紧上楼吧,”闻君何有点不放心,又说,“我马上回去。”
闻君何回到包厢,和生意伙伴又应酬了几句,便起身要走。他等不了半个小时了,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近,从潜意识里跑到了眼前,让他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坐在回家的车上,他再次拨打白离的电话,对方已关机。闻君何掌心放在宵夜的包装盒上,温热的触感昭示着这几道美味刚刚出锅不久。
他两只手抱着,似乎是怕凉了,嘱咐司机再开快一点。
闻君何开了客厅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站了很久。
每个角落里都没有白离,没有这个人,没有他的东西,没有他的痕迹。白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那个早上还送他出门上班的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离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预兆呢!从闻君何的冷漠和忽略开始,从他放任周边无休止的恶意开始,从他用尽恶劣的手段开始,从他们把话都摊开开始,从白离落水逃避结婚开始……
每一步都充斥着离散的预兆。
闻君何赤着脚站在客厅里,拖鞋也没穿,手里还提着早已凉透的宵夜,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沉默,被“白离不要他了”这个念头魇住了。
客厅里整点播报的铃声很轻地“滴答”一声,把他兜头浇醒。
他全身震了一下,抬头看看四周,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了表情。他告诉自己必须要振作起来,不能认输,不能放弃。他以为自己会震怒,然而没有。这样也好,可以更冷静地处理问题。
半个小时后,监控传到手机上。
闻君何看到白离上午就出了门,在小区门口上了曹俊彦的车离开。曹俊彦就那样大喇喇站在路边,看到白离拿着行李出来,上前两步殷勤接过去,然后开了副驾门,右手挡着门框让白离上车。
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被监控拍下来,也不在意闻君何知道了会不会找他麻烦。
直到此时,闻君何终于有了点愤怒的情绪。他摔了电话,骂了一句脏话。
办事的人动作很快,定位到白离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一个边境小国。闻君何第二天就飞了过去,然而扑了个空。因为白离早在前一天下午就飞去了x国。
闻君何手上拿着白离的出入境信息,恍惚了很久,才想起来一段很遥远的记忆。
白离读书时候的梦想是做战地记者,因此选修了新闻传播专业,毕业后收到过一家国外通讯社的offer,但最终以闻君何不同意而放弃。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没在闻君何的生活中留下影响,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工作而已。但对白离来说,是同样的无所谓,还是一段不得不放弃的梦想和艰难取舍,闻君何并未在意。
现在看来,是后者。
白离的信息在入境x国之后就断了。那边多年不太平,是出了名的战乱之地。x国再小,也有几十个城市,白离在哪里落脚,闻君何完全没有头绪。
他后来在半年内往返了x国七次,依然没找到人。最后几经周折联系到了那家通讯社,对方表示白离只是受雇于他们的特约观察员,会定期给他们提供一些文图资料和重大消息,并非是全职战地记者,因此白离的行踪他们并不掌握。
闻君何知道通讯社这套说辞只是敷衍,他们有严格的保密协议,会最大限度保护战地记者和观察员。这些人的职业道德感很强,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动摇。闻君何不得不放弃了从通讯社找人的想法。
当然这是后话了。
凌晨一点,宋昕被枕边的电话闹醒。他刚入睡,这会儿被吓得坐起来,接了电话刚要骂,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变了变,到底是骂了一句,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
等他赶到曹俊彦家里,一进院子就看到房间大门敞开着,里面灯光大亮。曹俊彦躺在地板上,满脸血,不远处是闻君何坐在沙发上,脸上也有伤,在发愣。
宋昕冲进来,先去看曹俊彦,人已经昏迷了,看不出来哪里有伤。他急着拿手机拨电话叫救护车,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
“没事,死不了。”沙发上闻君何暗哑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多大了还打架?有意思吗?都是他的错吗?”宋昕还蹲在地上,转头冲着闻君何厉声四连问。
十分钟后,安无为带着医生来了,将曹俊彦送上担架抬到车上,又走过来看看闻君何,说:“你也去。”
闻君何摆摆手:“我没事。”
安无为看他衣服烂了,胳膊上有血,虽然比曹俊彦差多了,但也不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有点犹豫地看了看宋昕。
宋昕没好气地说:“你们先去吧,他说没事就没事,不用管。”
安无为没再勉强,带着曹俊彦走了。
客厅里狼藉遍地,宋昕想收拾一下无从下手。他被气得头疼,觉得最该去医院的是自己才对。他捏捏太阳穴,忍着脾气跟闻君何说:“走,我送你回去。”
等两个人到了闻君何公寓,已是晨光熹微。
宋昕拿了药和绷带帮闻君何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又给他煮了一碗面。闻君何慢腾腾地吃面,也不说话,吃完了看着面色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