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样的他并不陌生。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直到我从r大退学之前,他对我,其实都很好。要不然,像郑野狐那种外表具有疯癫般热情内心却比谁都凉薄的人,也不会对我这样上心。我其实很明白,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只是,人总是不容易满足的。有了这样,还想要那样,有了喜欢,就想要爱。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不顾一切地站出来,而你不可以?为什么我自己枯木死灰地过了十年,你却可以结婚生子?你和那个女人结婚生子的时候,在你心里,我又被放置在什么地方呢?我们曾经有那么大把大把的时间,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一直等到我自己都不敢再等下去了……而那个时候,你在哪里?然而此时一切都过去了。当年那两个小心翼翼地在一起的少年,他们脆弱得像一折就断的芦苇,但是他们相爱。他们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在一起,但是他们相爱。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满足的,他周末r大补课,只放半天假,却也要坐半个小时的车赶过去见他,哪怕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哪怕是说几句话,都是好的。因为他,连去那里的公交车都比从那里回来的公交车显得可爱。那时候的许煦,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只能相对无言。现在的许煦和李祝融,坐在光明灿烂的房间里,没有路人的侧目,没有风言风语,没有那个像乌云一样横亘在我们头上的李老爷子,我们都不再是任凭别人摆布、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少年。当年阻挡我们的那些事,都不存在了。这是最好的季节,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夜晚。然而我们却不能在一起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莫过于此。-&ldo;不行。&rdo;他坐在漂亮的欧式沙发里,身上藏青色西装越发衬得他皮肤像瓷一样白。早就料到的答案。&ldo;我三月十五必须回去。&rdo;我垂着眼睛,看着地毯上漂亮的花纹:&ldo;那天是我爸的生日,他六十岁。&rdo;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ldo;把眼睛抬起来。&rdo;他忽然说道。我抬起眼睛,看着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他的袖扣似乎是蓝宝石的。然后那只手忽然离开了扶手,有阴影当头罩下来,他背着光站在我面前,专注地看着我。&ldo;老师为什么不邀请我和你一起去呢?&rdo;我简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我扶着扶手,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修长手指从我颈侧一直划上来,我脊背上有点发凉,侧着身想躲开,被他捏住了下巴,把我脸扳了起来,墨蓝色眼睛一直看到我眼底:&ldo;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rdo;&ldo;不……不行。&rdo;我艰难地说完,用手推他,被他捏住手腕。他的神色似乎有点悲哀。&ldo;为什么不行呢?&rdo;他皱着细长的眉毛,抿着唇,他身上似乎背负着沉重的东西,而我甚至不敢问他,那东西到底是什么。&ldo;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了。你父母不愿意见你,我可以把他们弄到北京来,让他们住在这里……&rdo;他似乎在陈述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连嘴角都渐渐翘起来:&ldo;老师,你还在怕什么呢?&rdo;&ldo;不行!&rdo;我瞪着他:&ldo;你不能这样做!你疯了吗?他们是人,不是东西!你也想把他们关起来吗!&rdo;&ldo;为什么不能?&rdo;他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ldo;单纯&rdo;眼神看着我:&ldo;这个世界上的事,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他们现在不能接受你,要是把他们关在北京,和你相处久了,总会软化的……&rdo;&ldo;啪&rdo;的一声脆响,连我自己的脸颊上都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觉得受到了羞辱。他白皙的皮肤上,坟起几道鲜红的指痕,在那样完美的侧面上显得格外刺眼。他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几缕头发垂下来,让他显得无比哀伤。我听见自己发着抖的声音,我颤抖着问他:&ldo;你……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只要关着,关久了,总会软化……&rdo;他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翘起来,因为被咬破的嘴角而红得刺目,他笑着偏过脸来,忽然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地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