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倒还真不这么觉得。”唐景虚面无表情地答道,竹笛在指尖一转,下刻收回腰间“怎么?现在你是要拿我问罪了么?”
越往凡池的方向靠近,仙都大道上的神官不免多了起来,众神官刚在通灵阵里受到刺激,这会儿又眼睁睁看着唐景虚大步流星地走来,关键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极少现身的文帝,每个人的表情简直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说是惶恐都毫不为过。
百年来,大多数神官都一致认为,唐景虚那么个没脸没皮还没人供奉的废物,撑死了就靠着曾经的副将柏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加上踩着狗屎捡了三便宜徒弟,才能在四界蹦跶得如此欢乐,等哪天这几人开了眼,他也就差不多了。
他们怎么都没料到,就这么个弱鸡神官唐景虚,不仅公然抱过鬼王尤恨的大腿,而且与传说中的神女水月有着言不明的关系,居然还能在文帝君卿大人面前如此放肆,这……这难不成还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众人惊愕之际,君卿脚步一顿,云淡风轻地向周围扫了一眼,众神官忙纷纷低头装没看见,他这才面不改色地跟上唐景虚的步伐。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走到凡池了,也没见君卿开口,唐景虚驻足,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君卿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君卿勾唇:“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就是想你帮我收个人。”
“收……个人?”唐景虚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这回他可真不能明白君卿指的是什么了,难不成要自个儿下凡替他抬个姨太太进门?呵,打死他都不信这位主儿有此等风花雪月的性情。
“对,过段日子,你去桃花溪一趟吧。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也不等唐景虚开口,君卿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消失了。
收谁都不说说清楚,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也没个明示,到时是要让他拉谁回来溜溜?
唐景虚甚是不满地连翻了好几下眼皮,轻哼了一声,余光瞥见一道橙色的影子挪着小步子靠近,他颇为痛苦地抬指捏了捏眉心,该来的还没来,不该来的又蹿上来了。
“老……不对,唐将军,我……我就是路过……”
来者身形不高,勉强到唐景虚心口的位置,看着相对娇小,身着暖橙色丝绸长袍,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杏眼中闪烁着星河般璀璨的点点亮光,嘴唇微抿,撞上唐景虚的视线,面露尴尬,低下头,隐隐有些不自在。
见状,唐景虚笑着抬起手,正要放上他的脑袋,猛然意识到眼前人早已不是五百年前的街头小儿了,便转而拍了拍他的肩,道:“泮林,真巧。”
泮林清咳了一声,拉过唐景虚的手,郑重其事地在他手心放了个热腾腾而又软绵绵的东西,唐景虚低头一看,登时笑出了声:“这玩意儿,仙都可没有,你哪来的?”
泮林被问得耳根一红,指了指凡池,胡乱吼道:“自然是方才下界买的,你都惦记了五百年了,猪肉韭菜馅儿的没错吧?不过原来的那家铺子早就没了,凑合着吃吧。这下两清,别再跟我讨了!”
唐景虚咬了一大口,边嚼着边含糊地点头道:“行了行了,两清,往后保证不讨了。”
“啊?”泮林一愣,蓦地踮脚揪住了唐景虚的衣领子,手上一个用力,险些将他拽倒,睁大了眼定定地看着他,生硬地吼道,“都欠了五百年了,你他娘的就不晓得讨点利息吗?!”
被这么一吼,唐景虚猝不及防被喉间的小肉粒呛到,一时没能掰开泮林的手,冲着他的脸一顿猛咳。
嗯,韭菜馅儿的……
眼看泮林的脸一僵,随即慢慢转青,唐景虚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喉咙的不适,压着嗓子道:“不是,就是个肉包子,我还要讨利息?在你眼里,我真不要脸到这份儿上了?”
泮林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又是一声吼:“左右就是不要脸了,还介意到哪儿个份上了吗?”
“其实……那个……我还是挺介意的。”
“谁信啊!”
泮林的暴脾气丝毫未改,刚见着唐景虚那会儿倒是稍微收敛了些,可没说上两句这就上头了,还真是难为徐韬在他手下办事了,看着泮林跳脚,唐景虚仿佛看到了徐韬在泮林的怒吼下急得满头大汗却结结巴巴的样子,一个没注意,“噗”的一下又笑出了声,反应过来忙龇牙咧嘴地强作镇定:“咳咳咳咳,抱歉抱歉,这个利息,就真不用了。”
闻言,泮林松开揪着唐景虚衣领的手,抹掉鼻头沾上的肉末和韭菜叶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大踏步走远了。
“我说,你怎么难得上来一趟,还没几个时辰,就快把仙都闹翻了,还能挨个儿把这几位招惹一遍,可真是能耐了。”柏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唐景虚身后,凑到他耳畔幽幽地说道。
唐景虚面不改色地一口将剩下的包子全塞进了嘴里,两腮撑得囊鼓鼓的,胳膊肘猛地向后一顶,柏舟反应灵敏,“咻”地一下跳开了,避开他的袭击,没好气地说道:“专程上来找我的?有屁快放!”
“哟,脸真大啊,柏副将。”唐景虚龇着牙调侃,“其实呢,我就是顺道看看你,除了小鱼干,你觉得自己还有啥价值可言?”
看着他门牙缝里夹着的那一小截青绿色的韭菜,柏舟眼角一顿抽抽,总觉得赤诚军的脸要被这傻逼给丢光了,几大步走到唐景虚面前,抬手将他的脑袋夹到胳膊下,黑着脸死死捏住了他的唇瓣,在围观众神官百般惊愕的目光中急匆匆往蘅贞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