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曼玲无所谓的摆手:“没事的,我和二表哥的婚事是家里长辈定好的。姨妈说了,等我跟二表哥再相处一阵子就订婚。”
她笑的坦然,徐宴清却觉得这笑容像极了外头热辣的艳阳,只是一瞥,眼睛就被刺痛了。
他心中排斥着这称呼,但碍于崔曼玲的坚持,只能笑着答应了。
崔曼玲满意的拍了拍手,催着他去院子里。
徐宴清平时吊嗓子都在梨园,前天晚上嗓子伤了,早上就只在院子里练身段。
眼下他换了身烟灰色的长衫,胸前的同色短流苏底下坠着块双鱼形状的平安扣,在日光下如一块绿色的冰。崔曼玲一看到就移不开眼睛了,指着那块平安扣道:“四妈这玉坠好特别啊,水头这么透,一看就是罕有的好东西,是姨夫送的吧?”
徐宴清点着头,眼中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东西除去以前自己买的那些外,其余的都是沈正宏送的。
沈正宏知道他不喜欢金银,唯独钟爱流苏和玉坠子,就送了他整整四个首饰盒的珠宝玉石,还有些东洋珍珠和七彩琉璃珊瑚。他不像二太太三太太那样把脖子手臂都戴满了炫耀,最多就是在衣衫外面挂一串来装饰下,还被沈正宏说了好几回太素净了。
见崔曼玲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玉佩,他干脆取下来,递过去道:“表姑娘要是喜欢的话就收下吧,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这个就当见面礼了,还望表姑娘别嫌弃。”
崔曼玲从小就喜欢玉。徐宴清这块双鱼平安扣雕工精细,连鱼眼瞧着都栩栩如生的。通体又绿又透,说是玉,更像是一块剔透的冰。这种品相她在自己家里都不曾见到过,故而一看到徐宴清居然说送就送,不免吃惊道:“这不太好吧,怎么能要四妈割爱。”
徐宴清微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事的,拿去吧。”
见他坚持,崔曼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欢喜的收了下来。别在自己的领口上,还问他好看吗?
徐宴清依旧笑着回答:“好看。”
秀莹一直跟在旁边伺候着,见这位表小姐一来就拿了两样东西,心道果然不是善类。也亏得徐宴清心性好,不爱在这些东西上计较。
崔曼玲得了徐宴清的好处,便殷勤的拉着他坐在石凳上,关心道:“我听四妈的声音有些哑,是不是喉咙不舒服?”
徐宴清一直喝着沈蔽日给的药,嗓子已经好了很多。他谢过崔曼玲的关心,想切入正题。只是刚说了个开头,崔曼玲就打断了他。
“四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学基本功呢。再说了我只是想哄二表哥开心,你能不能教我甩水袖和转圈的方法?还有画京戏的妆。”崔曼玲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也想定做几件戏服,三太太说你有一间屋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戏服,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徐宴清又一次哑口无言了,见她确实无心听那些理论的东西,只得带着她去了那间屋子。
徐宴清刚打开门,崔曼玲就愣住了。
这房间比一般主人家的寝室都大,五颜六色的戏服依着类别挂在一个长型的四方架上,几乎占了房间的大半。窗边的花梨木长桌上摆满了一排古色古香的首饰盒,一些放不下的昂贵饰品就随意的摆在桌上。旁边立着块等身高的西洋穿衣镜,镜架是纯金打造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红宝石在周围镶嵌了一圈。光是看着这面镜子就够目眩了,更不要说外间和里间中间隔着的一片白水晶帘子。
崔家是大夫人在乡下的娘家,家境也算殷实,但和沈家还是没得比。崔曼玲身为娇养的嫡女,到了沈府后看什么都觉得差距大。特别是西厢,她脚下的地毯都是时下最昂贵的西洋天鹅绒。一想到这排场居然属于一个男妾的,她就觉得太不公平了。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难怪这么好的东西徐宴清随手就能送她。原来并不是有多少诚意在,而是徐宴清根本就见惯了好东西,不把这个玉佩当回事。
想起了自己刚才瞧着玉佩蠢的样子,她顿时窘迫的脸都红了。
她是背对着徐宴清的,因而徐宴清没看到她的表情,还体贴的挑了几套不同的戏服出来,单独挂在衣架上给她看:“表姑娘如果想学甩水袖,不妨参照这几套的样式来定做。不过甩水袖的功架非短时间内能成,表姑娘要学的话还是要多花些时间精力,认真的练基本功才好。”
他细致的解说着,却不知这番话听到崔曼玲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崔曼玲刚才就觉得丢脸了,眼下听他这么说,就更觉得自己不如他了。
虽然这种莫名的被比下去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可她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么窘的时候。一想到徐宴清不过是个戏子的身份,心里那股抵触的情绪就越发鲜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