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荀辙没听清。
“我说,”道迎摇了摇头,“你这段时间经常吃了面就去厕所——是去吐了吧?”
荀辙敛下眼眸,算是默认。
道迎又叹了口气:“你明明听到了我们在揣测你的身体情况,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呢?”还要强迫自己吃这么多东西、
荀辙咬着下唇,不回答。
液体一直在跳动,荀辙那只之前脱了针的手随着液体也在抖动。外面有风吹过,那只手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荀辙刚想把手缩回口袋里,忽然有温热的热源包围住了它:“不要再乱动了,再乱动就没手打针了。”
荀辙瞪着道迎,道迎恍若不觉,将他的手死死地拽着。隔着创口贴,将肿成一团的紫青伤口轻轻揉散,再拿出之前在医院的小卖部买的便携暖手宝,摁热之后,将荀辙的手放进去:“你明明就很难受,为什么要一直逞强呢?”
“……”
“你跟所有人逞强,你还要在我们面前逞强吗?”道迎忍不住说,“荀辙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什么落魄的样子我没见过?你现在搞这些就是无用功!”
“……”
“好点儿了吗?”道迎喷完之后,又赶快去看荀辙的手,“会不会太烫了?”
“……嗯。”
道迎从旁边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先把荀辙的手包好,再放进暖手宝里面,“现在怎么样?”
“……谢谢。”荀辙低低地说。
“你看,”道迎说,“说实话,需求被满足——这不是很好吗?非要强撑着,真是,不知道你在和谁较劲!”
荀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当他敛下眼眸时,那种被眼神强制带出的活力一下子就消失了。此刻的他,他看上去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而不是平时那只耀武扬威的猫。
道迎心下不忍。正准备随便说点什么哄哄,忽然听到荀辙说:“我好饿。”
“……荀辙?”
“一直都好饿。”荀辙小声地说,低沉的嗓音含混成一团,像是没有敲好的贝斯,“我一直都很爱吃,可是进了公司之后,我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好饿,真的好饿。做梦都在吃东西。可是不能吃,公司说我看上去太凶了,只有足够消瘦,才能中和那种不友好感。他们说我的脸棱角分明,要再瘦一点才好看。可悲的是,我是易胖体质。”
“真的瘦不下来,不管做再多运动都瘦不下来。只能节食。很多时候,练一整天的舞,我才能吃一颗水煮西蓝花——结果当天晚上体重又上升了,因为水喝多了。这是我的错吗?是吧,然后我水也少喝了。”
“终于,我瘦了下来,也出道了。可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刚开始发现自己吃不下东西,还在心里庆幸。可是很快我就知道问题不对劲了。我看到食物就想吃,吃了就吐,胃根本控制不住,喉头一个劲地蠕动。吃多少吐多少,吃饭对我来说再也不是乐趣,而是活着所必须承担的负担。每天一到饭点就头疼,可为了活下去,又必须吃。但我实在吃不下去,我一看到食物,就忍不住把它在脑子里分解成营养成分表,开始自动计算卡路里——然后我就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