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周围有很难受的感觉,伸手一摸发现一些粘糊糊的东西。
……眼泪干掉后的精华也不一定是珍珠啊。
可是想到这个,那种讨厌的感觉马上又涌了上来,又有一些东西开始汇聚。我使劲摇了摇头,力图分散掉注意力。
周围仍然被诡异的橘黄团团笼罩着,巴士仍然在漫长的隧道中向着遥远且渺茫的出口前进。
由于车速很快,车体在通过平时根本无法察觉的地面连接缝时都会不小地抖动一下。这种震动在睡意弥漫时可以起到不错的催眠效果,但当人们睡着后便会脱去伪装变成以折磨背脊为乐的恶魔。
现在我就是被恶魔折磨的最佳代表。
一边摸着疼痛不已的后背一边小声的埋怨着,但我很快发现自己的行为很有些&ldo;恬不知耻&rdo;的嫌疑。巴士上那几个没有座位的倒霉蛋显然更有理由埋怨,他们甚至没有可以安稳睡觉的场所,只得靠司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几张报纸铺在地上勉强躺下。
由于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固定身体,在巴士的抖动中总是会撞上车杆或是其他什么坚硬的东西。
比起他们的凄惨状况,我的处境实在已经算是太幸福了,至少不用担心会在睡眠中落下座位。
但人确实是自私且不知足的生物,就算还有比自己处境更凄惨的人的存在,通常也只会想着要让自己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好……啊……我也想要在柔软的床垫而不是坚硬的塑料上,还能随心所欲地摆好自己喜欢的姿势睡一觉啊……
算了……现在根本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强度依旧是不变的零,时间是上午七点十三分。
巴士司机通宵没睡,困倦的大脑让他成为了睡魔最喜欢玩弄的目标类型。
可怜的他总是在睡意的催化下将头渐渐垂下,但在似睡非梦的时候却会因大脑意识的下坠感而猛然清醒,然后继续睡眼朦胧地望着前面一成不变的光景。
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士周围早已没有别的车辆了,只剩下隧道两侧的信号灯按固定的频率刷刷地飞向身后。
除了巴士本身,周围的一切活物应该早就消失掉了,但因为昨天沉浸于过度的慌乱和悲哀当中,我并不知道消失的具体时间,不过这也大概无关紧要。
车上的乘客已经醒了不少,但昨天晚上像流行性感冒一般风行全车的痛哭和怒骂已经基本治愈了。哭累或骂累的人们在经过睡眠让大脑清醒一些后都认清了现实,于是大多数乘客都一反昨天慌张的神态,也没有再做出什么破坏巴士内安静氛围的行为,只是眼神茫然地望着窗外。
但这绝不是看穿人生的觉悟,虽然我也许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但也能察觉出来,他们迷茫的眼神中除了麻木便找不出任何别的东西。
&ldo;……&rdo;
我下意识地转头,往左边看过去。
身边的女孩倒还是没有睡醒,迷糊的表情在毫无表情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可爱,要换了别的场景一定会有人忍不住上去捏她柔软的脸一把。
……
明知道不可以的事情就偏想去做,越知道不行那种欲望却就越强烈……这简直就和明知道踩到香蕉皮会滑倒又忍不住想去亲身验证的行为一样是愚蠢的悖论啊……
正当我快要无意识地将手伸出去时,突然发现女孩的眼角聚集出一滴透明的泪珠,它顺着脸庞滑下,在可爱的睡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
我在想什么啊……
就这样从自我妄想中猛地回过神来。
周围还是很安静,除了巴士的运行声就没有什么其他杂音了,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细微哭声此时也听得异常清晰。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人类的感情曲线本来就是无法计算的的不规律函数,它能反映到面部上的表情更是显得沧海一粟,就算是世界上最精妙的读心术大师,恐怕也没法绝对准确地从表情上看出一个人的思维内容吧。
不过这样的气氛也太过微妙了,就像三体运动的平衡状态在现实中的投射一般,呈现出看似平静却异常脆弱的平衡。
它实在是太过脆弱,以至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冲击都能让它彻底崩坏。
就像我现在把被称为&ldo;孤独、寂寞、恐惧&rdo;的感情都通通强压到心灵内部的状态一样,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其实只要有一点类似导火线的东西,所有埋藏的感情都会一古脑爆发出来,埋藏得越深爆发的反噬也会越强大。
不幸的是,在近似密闭空间中生存的人类群体,能造成决定性冲击的要素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或长时间封闭空间引起的&ldo;密室恐惧&rdo;。这似乎扯得远了一些,事实上并不需要说远,通常称为&ldo;人体三急&rdo;的巨大问题已经摆在面前,并且严峻之极。
睡眠的问题在座位遍布的巴士内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麻烦的是另外两个。
更麻烦的是这两个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不说其他的因素,小腹的饱涨感一直在催促我解决它的难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