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哥笑道:“那丫头今儿与人京郊园子赏花去了,早就约好的,倒不好推拒,像是咱家仗着娘娘目中无人似的。那丫头再四告诉我说,要告诉娘娘想您了,还要转告大公主,改日带她打马去。那野丫头,还要带着公主疯不成?”
她这样笑骂着,对女儿的疼爱却不作假。她又道:“那花想来是好东西,娘娘留着给公主戴吧,给了伴云可惜了。”
“皎皎也有,我得了,特意留给她们姊妹两个的。”娜仁笑吟吟地,“等戴出去,也叫人看看,咱们养的这姐妹花,是何等的模样。我看伴云的性子就很好,你不要拘束她。若养得循规蹈矩,处处只知道规矩了,你和你家那位才要哭死呢。”
“他,在外头只怕连家里我们娘仨都忘了。”朵哥嗔怪着,却又看得出她对那日苏的想念。
娜仁叹了口气,宽慰她道:“我听皇上说,那头现如今局势明朗些了,想来离二哥回来的日子不远了。”
提起战局来,尚红樱就不大好开口了,她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叔伯,垂着头呷了口茶,默默未语。
还是娜仁注意到她,拉住她手笑道:“还没问你呢,这几日在新府住得可习惯不?……”
几人随口说着话,仿佛这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地划过。
如娜仁所说的,前方战局逐渐明朗,康熙的心情能被人感受到的越来越轻松。
那日苏在前线立功不小,想来回来再升几级都不在话下。
倒是隆禧,叫娜仁感到有些吃惊——听康熙说,他在前线屡屡立功,奋勇在先,与当日的纨绔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这可谓是喜事中的喜事,康熙一扫当日隆禧执意抗婚时的恼怒,翻着战报奏折喜笑颜开地,“看看,看看,这岂不是朕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
“嗯,忘了上年被他气得险些吐血,指着鼻子骂小兔崽子的时候了。”娜仁淡定地坐在旁边呷着茶,康熙权当没听到,继续喜滋滋地看着战报。
“隆禧与那阿娆……”娜仁还是缓缓问了出来,“他为了那姑娘拼到如此地步,不如就成全了他们。”
康熙紧抿着唇,好一会才道:“朕不会给他赐婚,就当没这个人。”
娜仁知道,这就算让步了。时下满汉不通婚,对上层拘束倒是没有那么厉害,但至少要求在旗在朝,阿娆的出身……又是那样的身世,如果堂堂正正地嫁入王府,那就是打了康熙重重的一巴掌。
如今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朝中御史度上意,必不会与隆禧为难,隆禧乐意,两个人关起门来在王府里做小夫妻。康熙既然说不会给隆禧赐婚,那就相当于不会干涉隆禧的婚事。
只要隆禧的心意不变,二人厮守一生不成问题。
至于这感情会持续多久,隆禧日后会不会变心,那就不是此时能知道的了。
只是那位阿娆姑娘一身傲骨,也不会是什么逆来顺受之人。
想来日后二人,若么厮守一生,若么好聚好散,绝不会过成一双怨偶。
娜仁怀揣着些微的唏嘘感慨,却是后来才知道,康熙态度松动的主要原因,是阿娆在战场上为隆禧挡了一支冷箭。
不过此时,康熙对着战报,略有些唏嘘感慨地道:“阿姐你说,是不是朕耽误了隆禧……他从前不好生习武念书,可有顾虑朕的缘故在里头?”
“你想什么呢?隆禧那小脑袋瓜子,有这心思?”娜仁道:“他呀,纯粹就是懒。要说真有为你着想的,没准是理直气壮地觉着自己不学无术能衬托你的勤劳。旁的?他可想不到那里。”
康熙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道:“阿姐可仔细着朕把这话说给隆禧知道。”
“那可真是,这么多年啊,错付了。”娜仁故意低头拭泪,佯做啼哭状。
琼枝与梁九功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已然习惯了。
康熙十五年注定惊喜多多,尚之信与耿精忠相继请降,蒙在宫廷的金黄琉璃瓦上数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而就在此时,前朝后宫忽然刮起了‘佟妃命格旺国’的风声。
承乾宫里,佟妃面色沉沉,往日温和端庄的模样不负,手中的杯盏抓起又放下,还是没摔倒地上,只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那嬷嬷,痛心疾首地道:“嬷嬷糊涂啊!父亲也糊涂!这样的风声是能乱传的吗?若是愈演愈烈,只怕孝康章皇后在世也保不住我!”
那老嬷嬷犹不以为意,道:“自您入宫以来,皇上对您多加眷顾疼宠,可见皇上私心里还是偏着咱们家的。您若是能借着这股东风一举封后,那咱们家就大不一样了!若是没能借此良机乘风而上,前有昭妃、后头慧妃,虎视眈眈,日后在想要出头可就难了!”
“嬷嬷您是老糊涂了不成?!”佟妃气急,颤着手扫落炕桌上的茶碗,“召母亲入宫!”
“娘娘,时候不早了,宫门都要落锁了。”一宫装女子缓步上前,轻声劝道,却正是从前在昭妃宫中,又被派来承乾宫伺候的殊兰。
佟妃深呼吸一回,强压下面上的怒意,道:“替本宫卸了钗环妆容,传太医来,就说本宫身上不舒服。”她眼睛轻轻一扫,她的陪嫁宫女会意退下,没一会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奔着乾清宫去了。
然而这次佟妃的打算却没成,她卸了妆容钗环,着衬衣靠在炕头,一边任太医给她请脉,一边忍不住向殿门口去瞥,却只见她的陪嫁宫女苦着脸进来,向她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