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有心狠之时,但让她扼杀活生生的人命,除非绝境必要,负责她是绝不会动手的。
既然如此,又不是十准的事儿,何必先提出来,让太皇太后心烦呢?
娜仁拄着下巴,笑看着她们祖孙俩嬉闹。
行宫里诸事安好,太皇太后住了约有五十余日,三月中下旬便预备着启程回京了。
此时承祜去世这一颗小石子在宫里泛起的波澜已经消逝,又添了一个白胖健康的皇子,对太皇太后而言,宫中也不算是个伤心地了。
她与承祜仔细算下来并没相处过多久,自然谈不上亲近。
那几分疼爱,更多却是因为承祜是皇后所出之嫡子,至于所谓的聪颖伶俐,小小的孩子,只要不是十分愚笨的就都算聪颖。
一路归京,皎皎仍是来时的新鲜劲,倒叫漫长枯燥的路程有些鲜活气。
太皇太后到底上了年岁,折腾着便觉得累了,回了宫径直回慈宁宫休息,太后也不耐烦那些应酬,给了娜仁一个鼓励的眼神,带着人施施然回了宁寿宫。
娜仁则还得去皇后那里打卡。比之她离宫时,皇后消瘦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笑问过她太皇太后身子如何,又问过太后,摸了摸皎皎的小脑瓜,交代娜仁有两匹宋锦要与皎皎裁衣。
娜仁一丝不苟地回答着,等皇后的官方慰问告一段落,方端起茶碗饮了两口茶,四下里打量着。
此时众妃皆在,各自落座,多数人还是一如往常,唯独纳喇氏不似从前那般,在皇后跟前妙语连珠,一言一语奉承得巧妙,能说进人心里。今日她就低头静坐着,一派温顺模样。
娜仁看了心中暗暗称奇:莫非那狗血小说里说的竟还有几分真?
没待她多观察,皇后便温声笑道:“时候不早了,慧妃一路奔波,也累了吧。且回去先歇息吧,明儿不必来请安,好生歇着,再与昭妃她们热闹热闹。”
娜仁未曾推辞,起身来向着她盈盈一欠,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便命众人都散了,嫔妃一一起身告退,皇后回了正殿暖阁里坐,九儿用一个小茶盘捧来一碗汤药,轻声道:“娘娘,养身的药好了。”
“这药……可苦得很。”皇后垂眸扫了一眼,叹道:“也不知吃多少能有成效。我这身子啊,竟连比我大两岁的慧妃都比不上,你看她今日容光焕发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
九儿忙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消沉呢?您是素日太过操劳,太医不也说了吗?您耗费心神太过,再兼大悲伤身,故才有次急症。缓缓地用药养着,好时候在日后呢。那汤泉养人,慧妃娘娘又素来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在行宫里住了一个多月,身子只有更好的,您与她比什么呢?”
“呵——”皇后轻嗤一声,似有些恍惚,声音低低的,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从前我忌惮她的出身,后来我怜悯她的未来,如今却觉得,我连她都比不上。她好歹还有个公主傍身,纵然不是自己亲生,也比我这个孤鬼强上百倍。”
九儿心中涩然,又劝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您还年轻,有得是日后。慧妃娘娘膝下至多是个公主养着,您却还可以有许多许多自己亲生的阿哥公主,怎能一样呢?”
“你也哄我。”皇后有些颓然,仰头一口饮尽了碗中的汤药,扫了九儿一眼,问她:“钦天监的人联系好了吗?”
九儿忙回道:“已经与季大人说好了。”
“也罢。”皇后倚着靠背闷闷道:“本宫想自己待会,不好进来烦我。若有什么宫务,且撂下吧。”
九儿低头呐呐应是,领着宫人们退下了。
永寿宫里,娜仁被好久没见的福宽围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娜仁身边这群人,琼枝、福宽、豆蔻加一个竹笑,是赌咒发誓死也不要出宫去的,娜仁只得随着她们的意,左右如今这世道,在宫里,她还能护着些她们,真出去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岂蕙星璇这一二年也快到了年岁,茉莉、菡萏被调理得出挑了,娜仁与她们商量着,等明年开了春儿,宫里放人出去的时候,许她们出宫。
二人纵有不舍,但外头有家有业的,父母高堂聚在,不像不想出宫的那四个家里没什么人了,她们两个自然没有久久留在宫中的道理。
如今永寿宫小厨房的差事已经逐渐由茉莉接手了,做得也很是不错,处事稳健干脆,厨艺也历练得很出挑,将她姑姑的手艺学了八九分来,皎皎很偏爱她做的桂花甜糕,一次能吃一盘子。
不过为了保护她的小牙齿,也为了让她把胃口留在正餐上,娜仁在永寿宫内实行甜点限量政策,她每次只能嘴里啃着一块、一手抓着一块,然后眼巴巴地盯着盘子,看着她额娘与那两个狠心的姨妈将盘子里的点心一扫而空。
两位姨妈指得是清梨与昭妃,她们为了当这姨妈是下了血本的,皎皎一身环佩叮当的,有一半是她俩的杰作。
皎皎打小就看出端水的技术纯熟了,与二人都好。清梨教她两招剑术,皎皎学着,耍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也能跟着昭妃念两句经,看得康熙头疼,与昭妃促膝长谈,中心思想就是不要传授皎皎那些能移人心性的道书经文。
昭妃顶着张冰冷冷的棺材脸把康熙说与她的话学给娜仁与清梨听的时候,娜仁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然后又有些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