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是暗中潜伏的兽,也是一击必中的毒。
他的心中阴冷、无情,但是那腔冷血也曾为什么而沸腾过,只不过那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从滚烫到温热,从温热散成飞灰。最后,热血就会成为一捧冷到骨子里的恨意。
格安彻底离开了视线,唯一的光源也就抛弃了海兔。
海兔静静站在漆黑的通道内,他是组织中最会藏的人,他融于黑暗,也曾为自己这样的本事沾沾自喜,而此刻,他才知道,不是他的本事大,也不是黑暗遴选他,而是所有的人渐行渐远,而他还在原地。
通道内,潮气往皮肉里钻,寒意侵袭骨血。
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游于这条无尽的长道。
站在原地的人在风中消失,漂泊无依的人在风中侧目,坚定前行的人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有些事情就斩断了前尘——他们无从退后,不能倒下,在黑暗中,势必要摸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来。
第二十九章地下(一)
格安和乔往前走,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乔被颈后的风吹出一个冷颤,他悄悄回首,不过后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乔对神出鬼没的海兔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再回头是不是就有人站在后面,于是心中不安,越想越不安,最后他和格安说:“喂,格安,后面……后面没有人了……”
“嗯,”格安随意应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啊,不是,我是说,”乔才不管他知不知道,知道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受到惊吓,“刚刚那个人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但是应该不会跟着我们了。”
闻言,乔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又警觉地看向格安:“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格安没有说话,乔就紧接着问:“你们是认识的对吧?”乔早就有这么一问了,但是碍着刚刚的情形,他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乔不能明白,刚刚的海兔不是什么好人,他不关心格安为什么会认识他,但是他听得见两人说的话,他们是前同事,他们都说到了先生。
这让乔感到疑惑,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莫名的恐惧。
其实也不能说是莫名的,乔心里知道,他这是在撒娇。先生有很多很多乔不知道的过去,他有很多弟子,比如他身边的灵就是其中一个,先生会做许多的事情,在暗中,在十五街区,在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先生是神秘的,神秘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不会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不仅仅是对先生的对手,对乔也一样——乔是个置身事外的人,他一点点内幕也无法窥探,即使他离先生那样近。
而这,也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乔在恐惧,在担心,他是一个浮萍,无依无靠,要是没有了先生,那他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他需要仅仅抓住先生,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被救助者”,可能也是作为“儿子”。
乔的心里有最单纯的也是最复杂的爱。
当然了,或许这是杞人忧天,先生不会离开乔,从捡到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是乔的父亲。他严厉,但是温和,他不会放下乔不管。
是的,理应是这样的,但是道理谁都懂,乔还是生出了一丝难言的危机感。
这也是他害怕格安的原因之一,他怕格安的到来会影响先生,会揭开些什么,而这个陈旧的“什么”,就是打破乔现在美好生活的凶器。
格安用“嗯”回答他,但却说道:“不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从今往后,我们应该就是敌人了。”格安不知道在前面看着什么,他低着头,依旧前行,用平和的语气说这句话。
乔愣了下,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问,于是只能一步一步跟着,不过没一会他就又想回头看一眼。
“不用看了,他不会跟上来的。”格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啊……我就是看看。”
乔迟疑了一下,等了等,还是压低说道:“我很奇怪一件事情。”
格安侧头看了他一眼,乔就接着说:“你……你不觉得这个人很怪吗?嗯,我的意思是他……就是立场很奇怪,然后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格安没有做声,大概是愿闻其详,乔就接着说道:“他之前说的话都是在激怒你,他手里明明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你,想让你投靠他们……而且你也说了,要是和他在一起就会变成真正的乱党,这就是他是乱党的意思吧。”
乔都能看出来,这个海兔会是阻碍格安的人,他不怀好意,也居心叵测,但是乔不知道格安为什么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件事情就结束了?那个人来的奇怪,走的也好奇怪。
乔说:“我刚刚还以为你会杀了他。”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格安意外地看了乔一眼。
“不是吗?”乔声音放小了一些,他似乎还有种海兔在身后的错觉,于是小心地说,“他是个乱党,说话又讨厌,明显就是你的敌人。”照格安的性格,这种人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吗?
“再不然,也该是你的阻碍。”乔补充了一句。
格安摇了摇头,像是对他无奈,觉得他不合格,不过乔也不知道格安是站在什么角度觉得自己不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