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林叔浩顾自闯进沈慕渊的厢房,看他满脸胡腮,双目呆滞的清瘦模样,不多废话,张口就往肉心上戳。
&ldo;昨日我去看过顾白了。&rdo;
沈慕渊目光闪了闪,人像是有了些生气。转头望向林叔浩,似是在等他多说些什么。
&ldo;他自然是知道你要成亲了。只是,没同我多说旁的。让我转告你,你不回去,他住在你那处也不习惯,先回去自己家住了。平日里去先生那里挺忙的,现在还要往我姑父那边跑,每日都过得挺紧凑,叫你不用记挂他。&rdo;
沈慕渊心口一窒,眼中雾气涌动。放在膝头的双手逐渐收紧,骨节泛着青白。林叔浩看见他低垂的面庞下,清泪滴落,撞进素白的棉袍,了无痕迹。心口发苦,却也无能为力。只走近了几步,将手放在他抽动的肩头,叹了口气。
沈慕渊原干涩的眼,此番泪水汹涌,嗓音暗哑,声嘶道,&ldo;我没脸去见他,我不知,该如何是好。&rdo;
林叔浩轻拍他肩膀安慰的手顿了顿,似是手底的骨骼瘦到硌人,酸楚道,&ldo;阿清,我从未见你如此过。我心中,有些害怕。&rdo;
沈慕渊伸手捂住脸,不能自制。
&ldo;你为了顾白,竟真要茶饭不思到这地步么?&rdo;林叔浩说不清心里是疼惜抑或伤痛,喃喃自失,&ldo;我过段时日再来见你罢。&rdo;
沈老爷又醒了一次,听了这婚事的安排,甚感欣慰,精神好的时候,多少能吃进一些流食了。沈大公子将沈慕渊拉去劝慰了一番,让他别再将父亲的意外怪到自己身上云云。直到傍晚兄弟二人出来,沈慕渊才有了些活动。
让阿涣伺候着洗漱整理,人才有了该有的模样,不再面无生气,淡漠茫然。
接下去的日子,便不得空了。大婚本就安排得紧凑,沈慕渊跟着大哥,该见礼拜访的都一个不拉地周到照面,该准备的礼单物什也都一样不差地备下。
沈老爷早在离沈府不远的闹市给小子备好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如此便也要好生整理装饰一番,好日后迎了新娘来住。
沈慕渊处事井井有条,滴水不漏,逢人待物谦逊有礼,笑沐春风。只是到了没人处便神色戚戚,凄凄呆呆。
阿涣忍不住蹲在沈慕渊脚边,&ldo;公子,你不开心。当时咱们弄城东那套小院时,您说不出的高兴兴奋,连粗使婆子浆洗打扫您都要瞧着,生怕哪里不满意了,如今这么大的院子,您脸上也没半分高兴。&rdo;
沈慕渊淡淡道,&ldo;凡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做过了便也不觉得新鲜了。&rdo;
阿涣哽咽出声,抹着眼泪道,&ldo;才不是。您是为了迎顾白公子去住,才那般开心的。公子,你去看看顾白小公子罢,他一定也在等你去呢!&rdo;
沈慕渊低头拂了拂茶叶,又将茶碗盖上,&ldo;阿涣,你去将院子里那几株兰花搬到屋里罢,晚上露重,冻坏了不好。&rdo;
阿涣擦了把脸,再也说不出什么,起身忙去了。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即使你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难捱地很,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自上次一别,林叔浩这还是第一次再来寻沈慕渊,手里提了两坛上好的茅台酒,好酒总是要配个好去处才有滋味的。沈慕渊脚步极缓,领了林叔浩一路闲街,最后便稳稳地坐在庭院八角亭里。
林叔浩笑道,&ldo;走了这么久的路,我还当是什么好去处。不过你这小院,亭台水榭的倒也别致。可惜黑了点,看不清景色。&rdo;
沈慕渊无声地笑了下,扯开封坛猛灌一口。茅台开封,满院飘香,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直烧进肚里。
林叔浩看着沈慕渊呛出泪的模样,笑道,&ldo;茅台不比黄酒,烈得很。后日便是你大婚,我怕你明日没空陪我饮酒,只是你若大醉,我也不好同你家人交代。&rdo;
沈慕渊睨了他一眼,&ldo;喝酒都不痛快,婆婆妈妈的。&rdo;
林叔浩失笑摇头,拿酒坛与他相撞,&ldo;那便不醉不归罢。&rdo;
如今立冬刚过,寒意渐深。沈慕渊出门穿得并不如何暖和,只是这烧酒下肚,整个人便热了起来。二人也没什么下酒菜,只干喝着这好酒。
沈慕渊半喝半洒,一坛便见了底,随手一扔,又将林叔浩的抢了过来,仰头便灌。林叔浩也喝得眼面泛红,只由沈慕渊将酒抢了去,让他喝个痛快。
将另一空坛也往地上一掷,沈慕渊摇晃着身子,斜视林叔浩,似笑非笑,&ldo;我说兄弟,这么点酒也好意思拿来请客。&rdo;
林叔浩望着地上那两个打圈的空酒坛子,啧啧道,&ldo;可惜了我的两坛茅台,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rdo;
沈慕渊笑了笑,望着漆黑的天色,&ldo;时候不早了,你早早归家歇息罢,我也要歇息了。&rdo;说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林叔浩忙跟在身后,&ldo;这院子如今一个仆人都没有,阿清,你若要住在这里,我陪你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