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高大的男人低头怜惜地蹭着怀中人的额发,语气中的心疼几乎要将人溺毙,他揽着乔晏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黎瑾桉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线早已不复以往的沉稳。“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宝贝。”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的旧曲在耳畔响起,乔晏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境里,在这个梦里,他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从遥远的虚空中漂浮而下,好似过了相当漫长的光阴,才终于落在了一片有所支撑的空间中。他所处之处四周皆是一片黑暗,他抬眼望去,眼前的寂色是那么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像是不断汇入深渊中的长河,而乔晏正置身于翻滚的洪流中央,时冷时热,身体虽然难受,但是心神却相当地冷静。他站在漫长的河水里,冰凉的水流缓缓滑过他的脚踝,乔晏抬头,河道的两壁就像是相机的胶卷,迁移着一块块图景飞快地闪过,好像是在倒映着他的人生,又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旁人的故事。他像是走马灯一样看着眼前的那些图片,一时间竟还有些怀念。他既是这个梦境的主人,又仿佛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以往的那些日子,似乎近在眼前,却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忽然间,河流的尽头处出现了一道光,那道光很微弱,只能映照出一个人的影子,乔晏眯着眼仔细去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曾经对他来说非常熟悉的人。“婆婆?”乔晏轻声呢喃,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婆婆不是早就已经……可是那个人影却是真得不能再真,嗓音轻柔,笑容慈祥,她轻唤一声了“小晏”,于是光便从她的周身扩散开来。紧接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乔晏眼前延展开来。“小晏——”“晏哥哥!”“小晏儿~”“晏晏!”“……”原本沉寂的空间因为这些身影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眼前光影重重,叠在一起看不分明,话音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讲话,但——乔晏却准确地从中辨认出了他们每一个不同的身影,听清了那每一句对他的呼唤,也正因此,一股难言的酸涩感蓦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奇怪,他这不是在梦里吗,为什么难过的感觉却这么清晰?“大哥,清儿,三姐姐,还有——”乔晏想要说出口的话忽然梗在了喉间,他张了张口,却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在逐渐模糊起来。不要,至少现在不要——乔晏一边抬手用力擦去颊边流下的泪水,一边努力地睁开双眼,但那眼泪却像是脚下的河水一样没有尽头,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擦不干。不能在这种时候这么不争气啊,怎么说都是这么难得才见到一次的人,至少、至少——至少让他好好把他们看看清楚啊。“小晏。”婆婆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咫尺。微光闪过,乔晏停下擦泪的手,看清了眼前那个被柔光所包裹着的身影,她的肩上或者身边,还或趴或站着几只毛色不一的猫咪,这些看似普通的猫咪们,都是乔晏在那个荒困的贫民窟中所遇见的、宝贵的“家人”。眼前的身影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我们小晏啊,现在已经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了吗?”“我……”乔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他刚化形不久后的情形。彼时,兄弟姐妹都在身旁,日子辛苦却又幸福。那时,猫堆中的老大、最照顾他的狸花猫大哥对着人形的他用略带惋惜的口吻说:“小晏,可惜我们不能同你一样化形,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过,如果我们有像人类那样的机器就好啦。”“那据说是能够留下时光、名为‘照相机’的机器,如果有了那个,我们就可以留下和小晏的合影。这样不管再过多久,我们都可以以原本的样子,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了。”那时的乔晏对于生命、对于分离还没有清晰的认知,他只觉得哪怕自己能够化为人形,但也会同婆婆、同所有的猫咪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哪会有什么分离不分离的呢?可狸花猫眼中的认真和凝重还是促使他将对方的话放在了心里,于是在某一天,出门觅食的乔晏在街上悄悄跟随一个记者溜到了他的家里,偷偷学习了那个名为“相机”的机器的使用方法,并且趁着对方不注意,费了点劲将那个机器偷回了贫民窟。那是乔晏出生以来第一次做那么叛逆的事。虽然后来第一次挨了狸花大哥的训斥,又在记者找来的时候被对方赶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泥坑里,但乔晏并不后悔,相反,他很庆幸——那张黑白色的、至今仍被他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的照片,是他所拥有的唯一一张与家人们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