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地,他在那里看见了刚同他共舞过一曲的舞伴。男人微阖了眼,慵懒地倚进身后的皮质沙发,一双长腿自然交叠,骨节分明的双手随意交叉置于腿上,整个人看上去既清贵又高冷。看着对方这副神态,乔晏不知怎的为自己的行为生出了一丝后悔。分明这家伙看上去已经放过他了,他这么主动送上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不过,再怎么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察觉到乔晏的视线,黎瑾桉抬眸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有事?”乔晏抿了抿唇,缓缓上前几步,提了提裙摆,略微倾身道:“黎先生”他顿了顿,接着道:“先前两次,对您多有冒犯,今天的事,多谢您。”——这是承认了前两次对方遇见的人都是他的意思了。虽然变相来说,他的两次差点摔倒几乎都能归结为是因为对方而起,但是这人确确实实也帮了他,没眼睁睁瞧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那么该感谢的话他倒也该说到位。乔·超有礼貌的猫猫·晏如是想到。熟料,对方在沉默了片刻以后,语气清浅的开口,说出的话却差点没把乔晏给气个半死——黎瑾桉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并没有存在任何一丝褶皱的衣袖,神情不温不淡:“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也该知道,我是个商人。”男人停顿了片刻,伸手慢悠悠地拢了拢外套,这才用带有些玩味的语气接着说道:“所以,你打算拿什么来道歉?又准备,拿什么来谢我?”作者有话要说:这家伙……什么意思?对于黎瑾桉的话,乔晏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细细对上男人望向他的那双眼,幽深的眸底瞧不见任何波澜起伏,对方虽然神情淡漠,但面上的表情却不似作伪。也就是说,这人是认真的?乔晏有一瞬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骑虎难下的感觉,他再一次为自己今天晚上这个多余的举动感到无比的后悔,简直恨不得原地扭头就走。但是,踏入了恶狼领地的绵羊,哪能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呢?黎瑾桉投来的视线虽然看似平淡,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威压却叫人完全不敢忽视。迎着男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乔晏勉强地笑了笑,努力用听起来不是那么强硬的语气说道:“黎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道歉和赔礼呢?”拜托了,快客气客气,直接说你不需要吧。乔晏面上保持着温和且不失礼仪的微笑,一边静待着男人的回复,一边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等待了许久,对面也没传来回复,男人微垂着眼,似乎陷入了思索。而此地的时间仿佛也在一刹那间陷入了静止,叫乔晏只觉得所处的空间一下变得沉闷起来。宴会厅的气氛似乎以他为分界线,将他的身前身后切割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背后的世界灯光明媚,歌舞升平,而眼前的空间却像是冰封万里的雪国,又像是举步维艰的泥沼,让乔晏有片刻喘不上气来。真的……好可怕,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这人保持沉默并且不刻意控制自己身上的气息时,感觉远比要同他对话时看起来还要恐怖。这人,真的是方才同他一起在舞池中跳舞的那个人吗?就在乔晏脸上的笑容隐隐有崩塌的趋势时,对面的男人这才眼睫微抬,伴随着一声轻笑,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乔先生今天想必也累了,就先回家休息吧,至于赔礼么……”黎瑾桉沉凝一瞬,才慢悠悠地说道:“明天我会派人同你交涉。”男人刻意咬着字音,语气闲散,原本低沉清冽的嗓音变得浓稠而低哑,像是细碎的砂石在人心间细细地碾过。“……”不是,这啥破回答啊?!搞得这么正式,好像他真的把他怎么地了似的。明明每次遇见这人,最大的受害者明明是他好嘛,他还没说要精神损失费呢,怎么只是客气客气,这人居然还当真了。乔晏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句客套话,居然带给了他这么大的麻烦。不过他对于上流社会的事情素来不太关心,便也不知道,招惹了黎瑾桉的人,从来都没有能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黎瑾桉随意地交换了交叠着的双腿,单手支着下颚,微侧着头瞥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乔晏。素来思虑深远、运筹帷幄的的人头一次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想法。眼前的青年乍看之下像一滩清澈的池水,一眼就能望得见池底的全貌,可是略加接触,却发现对方似是一方颇有故事的湖,湖面被浅浅的云雾遮掩,叫人看不清故事的全貌,只能略微察觉出这人身上被时光沉淀出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