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下一刻就见嬷嬷沉了声,厉声道:“我方才说过什么?”
李姝菀立马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低矮的桌案,回道:“……不可斜眼视人。”
她头上的白瓷碗稍动了一动,碗中的水也跟着晃了一晃,好似要摔落头顶。
李姝菀屏息凝神,稳住身形,待碗中水静下来,才缓缓吐了口气。
嬷嬷严厉,除去未动用戒尺,教李姝菀用的是小g0ngnv那一套教法。
李姝菀不知道其中弯绕,便以为望京的姑娘都是这么学过来的,自然也不敢松懈,直至傍晚,也仍在阁楼上练习。
接连五日,日日如此。
有时李奉渊从阁楼外过,见阁楼亮着灯,抬头一看,便能看见李姝菀仿佛一尊木头顶碗持灯静静立着。
他眼力好,虽隔得有些远,也能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她的身形。
世家nv子没有不学仪态的,李奉渊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这日他从阁楼下过,撞见李姝菀步伐缓慢又僵y地从阁楼出来。
身边的侍nv搀扶着她,愤愤不平:“那老嬷嬷仗着自己是贵妃身边的人,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怎可叫小姐站上一个时辰也不让歇。小姐若伤了身,她如何担得起这个责。”
李奉渊本不打算理会,听见这话,却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短短几日,李姝菀看着竟b前些日要瘦削几分,目露疲态,大冷的天,额角却浸出了汗。
李姝菀看见站在路上的李奉渊,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垂首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李奉渊曾做太子伴读,在g0ng中待过几年。他虽然没学过nv子仪态,但一眼就瞧出李姝菀这行礼的姿势不对。
屈膝垂首,不像个世家小姐,倒像个伺候人的g0ngnv。
身后的侍nv没见过g0ngnv,看不出李姝菀这姿势有何不对的地方,低下头跟着行礼,
李奉渊看着姿势如出一辙的三人,扭头看向阁楼之上,紧紧皱起了眉头。
暮se苍苍,细雪点染花窗。
李奉渊出书房时已近子时,夜已深,而东厢房还亮着灯。
宋静提伞站在东厢门口,柳素和桃青正不满地和他说着什么。
声小,没传进李奉渊的耳朵就散了大半。
他沿着长廊往西厢走,隐隐听见“嬷嬷”、“腿疼”、“严苛”等字眼。
柳素和桃青看见李奉渊从书房出来,似有些担心深夜低语扰了他清静,说着说着便渐渐止了声。
宋静微微叹了口气,和二人道了句“我知道了”,便撑伞朝着李奉渊走了过来。
李奉渊像是没看见他,推门进了屋。但门开着,没关。
宋静将伞合上靠在门外,跺了跺脚底的细雪,这才跟着进门。
西厢的炉中添满了炭,炉子上烧着一壶茶,房中暖如早春。
宋静进门时,李奉渊已进了内间。
他解了护腕,正挽起袖子站在盆前用冰凉彻骨的水洗脸,像是半点不觉得冷。
房中幽暗,只燃着一只烛,还是李奉渊方才从外间端进来的烛台。
宋静老眼昏花,这点儿光实在看不清楚,若不是听见了李奉渊的洗脸声,连李奉渊站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0黑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到墙边,挨个挨个点燃灯树,房中这才逐渐亮堂起来。
李奉渊不喜人伺候,夜里更甚,通常不准他人进门。下人也多是趁他不在时才来房中打扫。
宋静知道他的习惯,一般不会来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