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武俯在肩舆旁边,连着喊了几声“从事”,高长丝毫无有反应。
田武着慌起来,在肩舆边上的众人中,找到了郭医,急声问他,说道:“从事这到底咋回事?咋又昏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从事十天八天必好么?这都多少个十天八天了!从事咋反反复复的,一会儿醒,一会儿?昏了两天,这才醒来多大会儿,咋又昏了?”
“这、这……”
田武怒道:“是不是你的药不好使?你老实告诉我,从事的伤究竟啥时能好?”
眼看就要到东海郡了,要是联系不上高长的朋友,则他们到了东海,投到力子都帐下以后,前途会是如何?这是不言而喻的。
不仅曹幹、曹丰昨晚谈起过这个话题,田武等人这几天来私下里也不少谈论此事。
郭医没了往常的傲然,搔首支吾,说道:“我的药当然是好使的。”
“你的药若好使,从事咋昏昏醒醒的,一直不见好转?你给我说个准信!从事这伤,你到底是能治好,还是不能治好?”
眼看着高长这情况,郭医岂会心中无数?他已知道,高长定是命不久矣,——其实按他看来,高长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又哪里敢再向田武保证,高长的伤他能治好?十天八天必好这话,更是断然不敢再说,末了,他只能说道:“从事此伤,我必尽力而为!”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沉。
田武劈手拽住了郭医的衣襟,怒道:“什么叫尽力而为?”
如前所述,大家伙如今造了反,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受伤,因而就是鲁莽如田武、位尊如高长,对郭医一向来亦都是相当尊敬,然而此际,既是心忧高长的伤势,也是惶恐到了东海,投到力子都帐下后的前途,田武情急之下,竟是要对郭医动起粗来。
曹丰慌忙制止,拽住田武,说道:“阿武,你别急,郭医的医术高明,有他在,从事的伤想来定是能好的!”
田武又急又怒,说道:“定是能好,是何时能好?转眼就要到东海郡了,从事说给他的朋友写书信,书信还没写,可就又昏迷过去!曹大兄,你说,这可该咋办?”
高长的朋友,大家都不认识,这封信仅有高长能写。
但是信尚未写,高长就又昏迷,田武问底下该怎么办?曹丰又如何知道底下该怎么办!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无对策。
陈直到时,正是曹丰等人相对犯愁,皆束手彷徨之际。
……
直到听到了陈直说话的声音,曹丰几个才知了陈直的到来。
陈直说道:“我听说你们高从事醒了?”
曹丰、田武等忙收起心神,向陈直行礼。
曹丰恭敬地回答说道:“是,我家从事刚才是醒了,但醒来未久就又昏迷过去。”
陈直探头往肩舆上的高长看了眼,见高长闭着眼,脸色昏暗,果然又是在昏迷之中,说道:“才醒就又昏了?你们从事这伤,仍不见好转啊?”
曹丰忧心说道:“是啊。”
陈直说道:“原本我部中,倒是有位医术高明的医士,只是在打田家坞堡时,他和我们失散了,现下也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处。不过你们亦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就要到东海郡了,力子都帐下部曲万余,高明的医士肯定不缺。等投到力子都帐下后,你们高从事在那边不是有朋友么?不妨可以请他的朋友,给他找个医士来,你们从事这伤,总会是能治好的。”
曹丰说道:“托陈君吉言,希望能够如此。”
陈直点了点头,将目光从高长脸上移开,看了曹丰等人一周,抚着胡须,说道:“我过来找你们,是奉我家从事之令,有件事给你们说。”
曹丰问道:“敢问陈君,是什么事?”
陈直便把他与刘小虎商量定下的渡泗水此事告诉曹丰等人,说道:“前头不就是鲁县县城了么?这鲁郡的太守梁丘寿,我与他乃是旧识,对他颇为了解,他当下既然未有遣兵出城,前来阻截我等,那他肯定就是没在意咱们,打算放任咱们穿郡而过了,因是我家从事下令,叫咱们不必在此耽搁了,现在就渡泗水,能早一日到东海郡,咱们尽量就早一日到。”
田武小心翼翼地问道:“陈君与鲁郡太守是旧识?”
陈直摸着胡须,说道:“我昔年游学山阳之时,与他见过几面,算是熟人了。”
田武咋舌,说道:“没想到陈君和鲁郡太守会是旧识!”太守是一郡之主,在田武等人眼中,已是大官儿,陈直和梁丘寿居然是旧识,这可叫田武更加的敬畏陈直了,他又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瞒陈君,我等正在担心,如果鲁郡太守派兵阻截我等渡水,可该怎生才好!”
陈直笑道:“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了。”顿了下,再次环顾诸人一遍,说道,“你们若是没有异议,便按我家从事之令,现就招呼你们各伙,准备渡泗水罢!”
曹丰、田武、李铁等俱皆恭谨应诺。
唯独曹幹,眉毛一挑,於曹丰身后,略带玩味地瞅着陈直,抚摸着颔下短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