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坐下以后,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有点异常,但没先问怎么回事,先是向刘小虎禀报了一下,说道:“小虎,部曲都安置下来了,里中的乡民正在给咱的人做饭,也快做好了。”
刘小虎点点头,说道:“辛苦姑丈了。“
陈直这才顾视了曹幹一眼,问道:“我方才门外时,听到曹小郎说‘此言差矣’,什么差了?”
刘昱说道:“姑丈,曹幹他刚才在建议咱们和他们一起往投力子都!”
陈直说道:“往投力子都?可是东海的那个力子都?”
曹幹点了点头,说道:“陈君,在下适才斗胆问了下,贵部是不是打算去投城头子路,未料在下竟是猜对了,但是以在下之见,与其投城头子路,贵部实是不如与我部共往去投力子都。”
陈直问道:“为何投城头子路不如投力子都?”
曹幹抚着颔下短髭,倒有几分侃侃而谈的架势,说道:“城头子路处,在下以为有三不可投。”
陈直转目看向刘小虎。
刘小虎问道:“哪三不可投?”
曹幹说道:“咱们都已和董次仲翻了脸面,而董次仲部强,我等弱,贵部投到城头子路那里后,若是董次仲向城头子路索人,城头子路会如何选择?我料之,他十之八九不会为了贵部而与董次仲交恶,此一不可投也。……不瞒从事,我部在决定投力子都之前,曾也有人建议,不如去投城头子路,可就正是因为此因,我部最终而决定了不投城头子路。”
刘小虎沉吟片刻,问道:“二不可投是什么?”
曹幹说道:“不知从事是否已知,而下郡中已向各县传檄,命令各县准备募兵,为何郡里会於现在有此檄传下?不言而喻,只能为的是剿灭我等义军!亦即是说,现已非是郡兵主力可能要来打的问题,而是郡中已在准备大量扩军的问题!东郡现是如此,想那东平等郡,必亦同是如此!就算它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募兵,但很快也应当就会有类似举措。如此形势之下,东郡、东平等地除南边的大野泽外,几无险可据,西边百余里又是大河,则一旦遭遇到优势郡兵的围剿,只恐就将会是无处可退,没有转圜之余地,唯败而已了。此二不可投。”
郡中下檄各县,命令各县准备募兵这件事,是前几天发生的,刘小虎已从她那个郡中的故旧处知晓了此事。她没就此多说什么,只又沉吟了下,然后问道:“三不可投是什么?”
曹幹说道:“这第三不可投,便是城头子路其人了。从事既然对力子都颇为了解,那么对城头子路其人,从事应当是更为了解了。即便是在下,也曾听说过,城头子路这个人和董次仲相类,也是个贪财好奢,无有远见,只图一时享受的。从事,这种人有何好投的?投到这种人帐下,又和在董次仲帐下时有何区别?”
刘昱冷笑说道:“你却不知,与城头子路共同举事的刘公,乃是我的族父!”
曹幹说道:“即使刘公是从事与刘君的族父,可城头子路那边,不是刘公能说了算的啊!要论名头、论实力,刘公怕还是在城头子路之下的吧?”
这话半点没错,刘昱为之哑然。
曹幹说道:“反过来,从事等若是愿我部共往去投力子都的话,则有三利。”
一个是“三不可投”,一个是“三利”,对比鲜明。
刘小虎眨了眨眼睛,饶有兴味地问道:“什么三利?”
曹幹说道:“徐州现下大股的义军,不只有力子都一部,还有琅琊的樊崇所部。我闻之,樊崇部现亦有至少万余之众。不管是力子都部,抑或樊崇部,实力都远在董次仲、城头子路之上,我等若是能够投到力子都的麾下,则就无须担心郡兵之围剿,能有更好发展,此一利也。”
刘小虎问道:“二利呢?”
曹幹说道:“东海郡北临泰山,东临大海,莫说郡兵,就算是王莽遣派了大军来犯,若战有不利,我等也可北入山中,或者东泛海上,以暂避其锋。也就是说,有路可退。这是第二利。”
刘小虎说道:“你说的此利倒是不错。”问陈直道,“姑丈,吕母所部现下是不是就在海上?”
陈直说道:“听说是。”
吕母,是琅琊郡又一支义军的领袖。她是个女子,且其起事的时间,比樊崇、力子都都要早,她是去年起的事。她家在海曲,其子是海曲县的县吏,五年前,犯了个小罪,结果被县令给杀掉了。吕母家有钱,家訾数百万,於是她就散尽家财,施恩与轻侠、恶少年,用了三年功夫,聚得数十百众,又招合亡命,众至数千,乃於去年,吕母自称将军,正式举事,攻破了海曲县城,杀死了那个县令,为她的儿子报了仇,随后,引众遁入海中。
当然,所谓“遁入海中”,不是乘坐船上,在海里边飘来荡去,海中是有岛屿的,他们主要是占据了临海的岛屿,作为根据地。这一年多来,他们有时劫掠商船,有时上岸抢掠,在樊崇、力子都起事以后,他们现与樊崇、力子都两部之间,也已产生联系,时而会有呼应。
这些且不必多说。
刘小虎问曹幹,说道:“第三利又是什么?”
曹幹说道:“第三利便是,我们高从事在力子都那里有至交好友,去到之后……”看了下刘昱,笑道,“咱们不会像刘君适才所忧的那样,人生地疏。”
三不可、三利都已说完。
曹幹目光炯炯,最后说道:“从事,投城头子路之三不可,与投力子都之三利,在下都已讲毕。利、弊在此,从事聪慧过人,其它的也不必在下再多说。在下敢问,从事意下何如?”
刘小虎低下头想了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曹幹,而是似笑非笑的,问他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何时起的邀我部与你们一起投力子都的念头?是在刚才见到我时,你才起的此念么?”
曹幹说道:“昨夜听说从事等为董次仲所败之当时,在下就十分担忧!从事待我等的恩情,在下等尚未报之,若是从事竟遭不测,在下一定会伤心不已!幸得从事无事。适才在里外见到从事的时候,在下的欣悦之状,从事应该也都是已经看在眼中了。……从事,在下的确是刚才才想到的,邀从事等与我部共投力子都,可在下为何会这么想?其实正是出於欲报从事之恩的缘故啊!从事,方今乱世已至,不知为何,一想起来若是能与从事这等英雄,勠力并肩,浴血进战,共诛王莽,以解海内百姓之倒悬,在下就开心得不得了!”
这番话听来,好像说的没有毛病,却落入刘昱耳中,他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又拍了下案几,怒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曹幹一笑,站起身来,向刘小虎行了个礼,向戴兰、陈直、刘昱也行了个礼,说道:“从事、戴从事,在下想说的就是这些。至於两位从事怎么想,觉不觉得在下说的对,那是两位从事的事情了。我部明早就走,两位从事若是愿与我部同往东海,在下求之不得!若是不愿,在下愿把我伙中所有的粮秣分给两位从事半数,也算是稍报刘从事对我等之恩了!今晚就请两位从事和刘君、陈君屈尊将就,在我里中歇息一晚。”说完,招呼曹丰,告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