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先生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若真为一件案子,他们是不会远行千里过来的,朝中任何动向,八成都涉及了党争,涉及了你死我活。
他不愿掺和这种事。
“难道先生您就看着,那无辜的母子二人落得惨境?”薛千忍不住道,“即便是无用,也该试上一试。如此,方能安心。”
“先生,不瞒您说。”周澈垂首道,“此事于我二人,是救那母子性命。却于他人,的确事关党羽争斗。可晚辈也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既然来了,就有理由保证,那母子二人的确无辜,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否则,若是单为党派争斗,晚辈也无颜过来见老先生。”
他说的便是崔束与王荣。
季老先生不为所动,静静听了片刻,闭上眼,一笑,道:“如今二相,当还有王家吧?”
“先生神机妙算。”
“没什么妙算不妙算的。”老先生闭眼摇头,“老朽当初在京之时,那王家二爷,便已位居中书。依他性情,多年以来,坐稳丞相,已不算什么。”
不仅是丞相,还是三朝元老,当今国丈。
“罢,罢。”季老睁开了眼睛,“夫人,笔墨伺候。”
……
……
二人没料到会如此顺利,先前季老先生的住址还无从下手,若非张鹭等人的帮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老人家会远居岐山。此次一来,有惊无险,总算没白来一趟。
按照来时的时日估量,尚可在驿站歇上三日,回去还不算晚。
正好,也留给薛千养伤的时间。
“此次回去后,我想去楚州。”大堂里,二人坐在临窗的边上吃饭,薛千轻轻道出这句话。
周澈没什么反应,片刻,点了点头。
薛千想起他上回说的涟水县那些人,不禁问道:“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知道了多少,此事……毕竟与我相关,你大可不必瞒我。”
十年来,她在金陵花费的心思,还抵不上周澈在京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虽说一个是亲历那场屠杀,一个只是由蛛丝马迹查出端倪,但毕竟他的人手足够,行事比她方便干脆许多。
“有些事,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周澈道,盯着碗里的粥,“你只需明白,眼下要做的,是找出那些证据。去楚州亦如是,那两个人我暂且没动,是因为他们背后必然有人。可现在不同了,你出现了,你还活着,我们得想想……如何在你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旦她是木亦舟的身份告而广之,那么他们在暗,敌人在明,无论如何都于己不利。
能做的,就只有戴着“薛千”的帽子,证明那场覆舟案是有人蓄意谋之。
“有人杀你家人,你想报仇……”周澈淡淡说着,仿佛在谈论无关要紧的事,“可是这报仇,并不能只是单单要他们的命,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无价的筹码。”
他看了她一眼,眸中是让人安定的情绪,忽然笑了。
薛千不知他在笑什么。
“你来得很及时。”他道,目光划向窗外,“这场戏才刚开始。”
崔家、木家、周家、王家……都有可能卷入其中。
薛千低头吃饭,思量着他的话到底是何意。却在抬头的一瞬,看见有人从楼上下来,行动匆忙,神色紧绷,本来倒也无异,结果就在此时却突然瞥过来一眼,与薛千四目相对。
薛千拿汤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那人飞快收回目光,用更加紧凑的步伐朝客栈的门口走。
“怎么?”周澈察觉她的异样。
“那人……”薛千的目光紧随他,随之皱起了眉,“看我作甚?”